第50章 百案之约
“得鹿娘子,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白镜笑得孟得鹿心里发毛,她垂眼一扫,看到白镜放在桌上的是一整套富郁庄新出的胭脂水粉礼盒,价格不菲。
不良人每月领到手的那点工食银少可怜,仅仅够保证他们饿不死,但钱是死的,来钱的路却是活的,只要他们平日办差时肯动心思,下狠心,处处都是盘剥敲诈的机会。
蒋沉身为不良帅,每次“孝敬”自己一两种脂粉都心疼得像从肋骨上削肉,白镜身为不良人出手却如此阔绰,由此可见他们二人当差时的行事差异。
“无功不受禄,差爷如此厚礼,所为何事?”
“这是小妹成影,快,给得鹿姐姐行礼。”
白镜身后站着一名与小瞳年纪相仿的女孩,一双铜铃似的眼炯炯有神,听兄长唤她,也不怯场,上前微施一礼。
孟得鹿飞快地扫了一眼白成影,见她右袖腕间有几道深深的折痕,袖口处的布料比其它位置略新,左肘处的磨损却比别处更重,便猜出那是经常将右袖卷起提笔写字,用左肘支着书桌捧书阅读留下的痕迹。
“令妹喜好读书?”
白镜惊喜,“这孩子挂相是不是?要说还是得鹿娘子慧眼!那我也不拐弯子了,听说得鹿娘子经常出入吉府,可是跟开办杏林学堂的吉夫人有交情?”
蒋沉有眼线丐六子,白镜想必也会有眼线“丐七子”“丐八子”,他想将妹妹送进杏林学堂,必然派人紧盯吉府动静,孟得鹿出入过吉府的事情自然瞒他不过。
“差爷说笑了,我哪配出入吉府,不过是受吉夫人之命前去送些东西罢了。”
“吉夫人能向得鹿娘子讨要东西,那说明不拿娘子当外人!若换了我们,上赶子给人家送礼还巴结不上台面呢……对了成影,快把你做的文章给得鹿姐看看,请姐姐点拨一二。”
孟得鹿苦笑打趣,“差爷这是要‘行卷’吗?纵然是,也不该乱抱佛脚啊……”
白成影恭敬递上一沓厚厚的纸张,一行行娟秀又不失刚劲的小字映入眼帘。
孟得鹿意外,再端起细看,篇篇文章虽稚气未脱,却也算文思新颖,条理通顺,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来说也称得上是上乘之作了。
孟得鹿饶有兴致地又将白成影打量一番,改变了主意,“令妹天资聪颖,乃是可造之才,得鹿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白镜得了孟得鹿的应允,赶紧又将富郁庄的礼盒往前推了推,起身答谢作别,生怕晚一刻她又反悔。
孟得鹿本来是真心欣赏白成影才有意推荐她入学,本想婉拒谢礼,但转念一想,送礼有送礼的学问,收礼也有收礼的智慧,她若硬要推辞,反会令白镜怀疑她嫌弃礼物太轻,只得收下。
白镜转身离去,孟得鹿无意中向他脚下一瞥,却心底一惊!
和蒋沉初次探访鬼市的那个晚上,她听到了一桩惊天交易:一名官差因为手里积压的案子破不掉,便前去鬼市买人顶罪交差,当时她被套在麻袋中没有看到对方模样,只通过麻袋上的漏洞看到了那人脚下的粗布鞋,正和白镜脚下的一模一样!
“原来那夜在鬼市上买人命的人是他!”
孟得鹿无心干预白镜见不得光的小动作,却只对一个问题好奇。
“人命不比普通物件,价格必然很昂贵,就算白镜平日办差时能捞些油水,也不至于阔绰到这等地步,他到底哪来的那么多钱……”
想着想着,她顺手摸出蒋沉那枚打了红穗的铜板,悄悄告诉丐六子,她想见见蒋沉了……
经历了前几日在钟鼓楼那一番争吵和打斗,孟得鹿和蒋沉之间已多了一层隔阂,谁也不知有话该从何说起。
孟得鹿掏出一小盒药膏,打破沉默,“这是我亲手配的,对愈合伤口和祛除疤痕都很有效果,你试试吧……”
蒋沉也不道谢,只默默收下,他颈间系了一条白色麻布三角巾,掩住了孟得鹿咬下的伤痕。
孟得鹿面露愧疚,“那晚,我也是情急之下才出了这么个损招,你伤得重吗……”
蒋沉不好意思地干咳两声,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重倒不重,只是那天晚上阿白请了所有兄弟去北曲消遣,我前脚进门,后脚便悄悄溜出来了,他们都不知道,还以为我在北曲待了一夜,伤在这种地方,又是咬痕,我很难解释清楚啊……”
孟得鹿脸上一红,尴尬地移开了目光,一低头,又不经意看到了蒋沉腰间串着的那九十九枚铜钱。
从他们相识之初,那串钱就别在蒋沉腰间,不见多也不见少,仿佛只是他身上毫无用处的廉价装饰,又像是他身上不可缺少的器官。
她明白,如果一件东西毫无用处却仍被人时时随身携带,便说明它承载着那个人心底最隐秘的执念。
她耐不住好奇打听起来,蒋沉也算痛快,把自己和钱进岱之间那个“百案之约”据实以告。
得知蒋沉为了脱籍煞费苦心,孟得鹿想起了今天刚发现的秘密,决定帮他出个主意。
“你我夜探鬼市的那晚,我在鲲鹏堂里遇到了你的一位老熟人……”
“谁?”
“你那位最信任的兄弟。”
“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