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爹是昏君
皇上把声线转得又冷又硬,“本朝还未出现亲王和离的先例。”
絮儿如遭雷劈,“皇上是开明君主,有胆有识,做得开天辟地的大事。不同于书上记的那些个呆头皇帝,只会遵照祖宗家法。”
刹那间,皇上舒开点得意的笑,声音依旧冰冷,“本朝高祖、圣祖皇帝皆按祖制行事,未必他们也是呆头皇帝?”
絮儿简直如临大敌,再说下去别说与李辞和离,她的脑袋和身体也要和离了。
她镇定答道:“臣妾不敢妄言祖宗。只知世间万象日新月异,若一味遵照旧例,岂不是再无抱负可展?凡事得与时俱进。”
皇上不说话,微微挑眼看她。见她一张小脸挣得通红,显然是鼓足勇气才说出的道理。
“辞儿,你到底做了什么,这样的媳妇死活要和离?”
李辞缓缓启口,“儿臣无福罢了。”
皇上起身,背着两手去看月亮。末了叹口气,“朕的儿子丑?你小小丫头真敢讲。”
絮儿忙答,“臣妾所说即所想,无论是否有悖规矩,只知对父皇不能说假话。”
这话一下扎到皇上心窝里。如今满朝文武,哪个不是明面上称他万岁万万岁,背地里咒他赶紧去死。
户部报上来的税银数目是假的,兵部核查的军需数目是假的,一句真话倒比金子贵重。
皇上没说话,瞟一眼絮儿笑了笑,自顾自拔腿走了。
絮儿目送他款步离去,直至那威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才找回精神。
这一夜过得比她穿越前的一年都难。
李辞拉她起身,似笑非笑地近近看她,“从前不知,你对美男有这样深的执念。”
絮儿起身拍拍衣裙,白他一眼,“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喜好。没道理男人娶妻纳妾看贤看色,女人选男人反倒不看色相,只图是个男的就嫁。”
待她站稳李辞立马松了手,有意要冷落两分。
既要和离,先把和离的姿态做出来。再不能像从前待她宽纵。
不知怎的,越看絮儿那张小脸越觉口干舌燥,腹下蠢蠢欲动。只怕乱了心性,勾出一发不可收拾的冲动。
如此,絮儿永世不会喜欢他。
且在父皇的寝殿里做这样的事,也不合礼法。
他用笑意强行压抑着欲念,背身快步朝暖阁走去。那背影端的是自信笃定,潇洒倜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絮儿满脑袋问号,他没事吧?
不过是在他老子面前揭了他的短,何至于心智失常,笑得疯疯癫癫?
李辞大步流星向前走着,心下已然乐开花。真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絮儿那一通胡言乱语正中皇上心怀。
他素来猜忌心重,对朝臣忌惮颇深。偏性情古怪,不喜阿谀奉承,又喜爱听好话,极难拿捏分寸。
方才听皇上那语气,似有几分喜欢絮儿这个齐王妃。此前从未见他对哪个皇子这样说话,遑论儿媳。待日后议储,便能多点胜算。
永寿殿寝宫内,燃着通明烛火。
大启朝的恒荣帝坐在暖榻喝茶,榻桌上摆着好些奏折,有些散开,有些则被压在刻刀和刨子下。
每日要紧的折子,内阁都会送进来给他亲自批复。他批好了再由内侍第二日卯时前送到内阁,依照批复行事。
恒荣帝随意翻开一本,看得眉头深锁,沾着朱砂随意勾画两笔,索性撂下不写了。
沉默片刻,将折子猛地扔到地上,“混账!反了天了!”
应声进来个老太监,自家佝偻着腰背,却跑去替他抚背,“国事虽要紧,皇上也该保养身子。夜里不好动气,仔细伤肝。”
恒荣帝哪里会不气?折子是吏部侍郎呈上来的,让他过目近期官员任用名单。苏州府台、浙江布政使、山西盐运使……好些要紧衙门塞着酒囊饭袋。
里头有些人连进士都不是,不过靠祖上封荫胡混差事罢了。
这些贪玩好耍的世家子弟,哪是去给他看守钱袋的?分明要处心积虑从他的钱袋捞钱。
料定吏部几个堂官必定收了不少卖官银子,真是猪油蒙了心,当他这个皇帝死了么!
恒荣帝越想越气不过,厉声道:“明早传吏部侍郎洪易进来,就在这院子里,让他现刨十根木条出来,做不完不许归家。”
那太监点头应是,满脸写满惶恐。人都是越老越和善,皇上可好,越老越暴躁。今儿罚侍郎,明儿骂尚书的,全看他心情好坏。
过了好半天,恒荣帝才缓过劲。曲着条腿半卧在榻,将本奏折一下一下打在掌心,似乎在考虑什么关乎国家生死存亡的难题。
良久冒出一句,“葡萄酒他们没喝?”
老太监笑答:“齐王殿下喝了几杯,想来王妃不胜酒力就没喝,只吃了葡萄。”
恒荣帝轻轻摇头,低声道:“不中用的东西。”
不中用当然不是骂太监。人家太监压根也没东西可用。是暗骂李辞没能耐的意思。
原来,他差人往二人喝的葡萄酒里掺了欢情散。量虽不多,也够男人一展雄风的了。
此前听暗卫打听,说是齐王与王妃并未真正圆房。唯恐这女人推三阻四,是看不起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