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边将岂可事内臣
只是刘兴贤没想到好好的事却变了卦,张虎走时跟他们说的明白,到了金州等些日子自有人来接他们南下。而且金州中左所这边的游击是杨镐大人的旧属,一应都会照应,大家只要安心等侯便是。可不曾想前头还好好的,后头却变了。
眼瞅着金州这边把他们都当囚犯看待了,刘兴贤的性子自是受不得。他是发了狠了,真个要是天子亲军当不成,他就还回大哥那。这几年他大哥刘兴祚在建州混的不错,已经当了协领,手底下管着不少女真兵呢。
沈世魁心里也嘀咕,他和刘五他们不同,这帮人原先就没个底子干净的,飞虎军那会又把辽东各卫得罪干净了,这会被人当成贼人看天经地义。可他沈世魁却是本份了三十年,一直小心做人,老老实实的,这要是被官兵当成贼人看待,真是冤枉的紧了。
尤其叫他着恼的是,刘老五说什么去投建州,真个好汉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哪能投鞑子嘛!他听着就来气,若非官兵看着,他都恨不得痛揍刘老五一顿。可现在,除了嘟骂两句,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他连家都回不了。
“行了,你们俩少说几句,想叫人家拖去打么?”有人出面制止二人争吵,这人叫杜正,原是张虎的亲兵,后来做了队正,刘兴贤和沈世魁都是他手下的。
“你也是的,说人家沈兄弟是牙头干嘛,人家不过是做些小本买卖,哪是那种该杀的牙头。”
杜正低声训了刘兴贤一句,又侧脸对沈世魁道:“你也不要说他大哥给建州人当狗,这事我是晓得的,他大哥刘兴祚人还是不错的,当年是走投无路才去的建州,听说一直想回来。”
沈世魁对杜正还是敬服的,当下不再吱声。
刘兴贤别人不怕,却怕杜正,因为杜头祖上是蒙古人,脾气暴的很。他将头低了下去,却有些不甘心的嘟囔道:“杜头,看这情况,咱们多半去不了南边了。”
杜正没有吭声,捅了捅身边的一人,轻声问他:“刚才过去的是鲍承先么?”
那人点了点头,道:“是他。”
沈世魁好奇问道:“杜头,鲍承先是哪个?”
“山西鲍家的人,在盖州做参将。”杜正随口说道。
“盖州的跑金州来做什么?”沈世魁不解。
杜正摇摇头,他不知道鲍承先为何跑金州来,但他知道前头那支过来的队伍中肯定有大人物,要不然鲍承先不会这么郑重其事。而金州这边对他们一反常态,很有可能就和这来的大人物有关。
………….
官道上有一帮人的坐姿和飞虎军不同,飞虎军是一屁股坐地,他们却是盘腿而坐。这些人看起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好像一群要饭花子似的,一个个神情也很麻木。这些人都是降倭,原辽东巡抚杨镐将他们从各地调拨而来,一共不到六百人。
按杨镐的安排,这些降倭将和飞虎军余部一起被调往南方,补充他那学生在江南建的大明皇军。如果计划不变的话,这些降倭将有很大的机会回到家乡,然而现在,和飞虎军余部一样,他们的命运再次变得叵测。
这一切,只缘于京师的一场交谈。
交谈的双方都在同一时间采取了行动,魏良臣刚刚离开宁远伯府,府内就有快马直奔山海关而去,一封李成梁的亲笔信被送到了任广宁都司的七子李如梧手中。
接到父亲的书信后,李如梧便立即安排人给盖州参将鲍承先去信,要其赶往金州控制局面。随后又亲自从广宁启程赶往金州,速度和从天津出海的魏良臣大致差不多,相隔一两天。
李如梧此来便是要亲自处置降倭和飞虎军余部,在此之前,辽东巡抚张涛默认这些人统由李家处置。至于如何处置,李如梧自得了他爹的授意,欲将为首者诛之,余部分散打于李家各处,或充为家丁,或充为奴仆,总之,断不让这些人落在魏良臣手中。
金州这边是昨天得到确切消息,因而鲍承先立即安排下去,带人来迎李如梧。他鲍家虽也是山西将门,但毕竟没落,不及李家势大,鲍承先又是在辽东当官,自是要和李家拉好关系。
其门下有个人名宁完我,原是辽阳的边民,颇是精通文史,因而鲍承先便收他在门下帮着做文书等事。
鲍承先原先对是否完全按李家意思办事有些不决,毕竟要人的是宫中的太监,很受天子信重,但宁完我一语就消了他的犹豫,谓道:“今将军在辽,前程系于辽事,而辽事系于李家,岂能事那内臣?若将军摇摆不决,则李家必恶,使科道奏将军私事内臣,则将军不仅前程不保,性命亦难保。”
得了宁完我提醒,鲍承先自是不敢怠慢,随积极帮助李如梧重压金州方面。今日更是早早拍马而来,为的就是在李如梧面前表现。
待见前方马队驶奔而来,立时率左右迎了上去,远远就率众将躬身拜迎。李如梧至后,于马上示意众将免礼,继而挨个问话。问话之时不时往坐在官道两侧的降倭看去,眼神很是不善。
后方一个降倭见明国军官都毕恭毕敬受一年轻人训话,忍不住好奇捅了捅前面的人,低声道:“清兵卫,那人是谁?”
“香川,不要说话。”
清兵卫谨慎的微微头朝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