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墙
说,他已经知道了缘由。
也是,能让他宝贝女儿哭成这样的,也只有那个混小子有本事做到了。
霎时,他心里竟松了口气。这个臭小子,总算兑现了诺言。
虽然这个事是他一力促成的,但看着女儿哭成这样,还是不由心痛。
他重重叹气,挨着女儿身边坐下,布满伤痕的粗糙大掌温柔轻抚她的头。
爹爹的大掌温暖有力,瞬间催生出她所有的委屈,咿咿呀呀地哭着,泪水猛往嘴里灌,“爹爹……他……他不喜欢我,他真的……不喜欢我……”
“哎……我的傻闺女……”范屠户忍着泪意,把她揽入怀里。
女儿每一个带哭腔的字,都像是一把插入心脏的刀,搅得他心里血肉模糊。
范灵乐在她怀里哭得一抖一抖,他恨不能现在就跃过墙去,把那个姓佟的小子大卸八块!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这件事……也怪不了人家。
喜欢这种东西,最是勉强不来。
范灵乐抽噎着,泪水洇湿了他胸口的衣服,心口那里凉飕飕的。
“乐乐乖,不哭。”他拍着她的头,轻声哄着:“是那个姓佟的小子没眼光,没福气,我们家乐乐不知多好呢,人见人爱,从小就招人稀罕。”
他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头,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情,“我记得以前啊,爹爹带你去肉铺做生意,每一个看到你的顾客都要上前逗你几下,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女娃。”
“你记不记那个时候,爹爹牵你上街,哎呦,一圈下来,手里揣了好多杂嚼!那些卖吃食的老板见着你,各个都要送你点好吃的。呵呵。”
范屠户的笑声没能驱走范灵乐的悲伤,她肩膀颤抖,哭得更委屈了,“爹……这么多人都喜欢我……为什么他就不能喜欢我……为什么……”
女儿的话听得他心里又酸又痛,鼻头一红,差点老泪纵横。
“乐乐呀……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这你喜欢不喜欢呀,不重要,一个男人愿意对你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范灵乐听得直摇头。
范屠户叹气,明白她现在还转不过来这弯儿,可知县的儿子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沉甸甸叫他喘不过气。
“乐乐,你听爹的,既然你跟那个姓佟的没可能,爹明儿就叫媒婆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咱好好挑挑,啊?”
范灵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范屠户一下就来了气,“怎么?你难不成还惦记着那个混小子?!”
“不是……”她从范屠户怀里直起身来,脸上泪痕斑驳,“我是觉着……想缓一缓,反正我也不急着嫁人,还想再多陪陪爹爹。等我调整好了再去相看,也不迟啊,爹你说呢?”
范屠户眉毛愁成了个八字。
这当然好呀,他也觉得这样最好,可是女大不中留啊。怪只怪她家乐乐顶着这么仙女似的一张脸,却托生在了自己这么个没用的屠户家里。他护不住她。
未免生来祸端,必须赶紧给乐乐寻个称意的夫家。
“要不这样,明儿我让媒婆送些册子来,咱们先相看着,反正就是看看嘛,万一有中意的呢?岂不是缘分?就算没有也不妨事,无非就是多个选择嘛。”
范灵乐低头沉默,随即点了点头。
范屠户长舒一口气,这下便好。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立刻行动起来,把乐乐这个婚事抓紧敲定了。
*
自那日在晓月河边分开,佟暄好几日都没有见到范灵乐,佟家她也不来了,书院她也不跑了。如此,佟暄才真真实实地发现,原来他跟范灵乐的人生轨迹,本就没有什么重合,只要她不主动出现,她便可以从他的世界彻底消失。
等她日后嫁了人,两个人便更是成了点头之交了。这样,他便可安安心心熬到弱冠,未来顺利入京,再迎娶临汾崔氏女,重新培养属于自己势力,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从此,天涯各路,她做她的屠户女,他做他的天家子。
他不容许,中间再有任何的意外。
佟暄自认为适应得很好,范灵乐的知难而退,对他根本造不成丝毫影响。
一切如常。
可只有夫子觉得,佟暄最近的课业水平直线下降,莫名就差劲了起来,那文章做得简直不知所云,竟然还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错别字!这在以前的佟暄,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可只有佟雪觉得,哥哥最近变沉默了。啊,虽然他以前话也不多,可现在却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饭也吃得少了,觉也睡得浅了,读书也不用心了。以前从不会走神的哥哥,那日竟被她发现拿着书,对着书屋旁的院墙发呆。
可只有方恺觉得,佟暄最近上课不专注了,有时候竟会落后夫子讲的内容,还需要他的提醒才能跟上。课下也更寡言少语了,任凭他们一堆人叽叽喳喳围着,他只像安了个金钟罩,莫名奇妙就对着书本发愣。
方恺:“哎,子言,话说……范灵乐怎么好久都没来书院了?”
“什么?”佟暄正发着呆,“范灵乐”三个字成功将他召唤回来。
以往,范灵乐隔三差五地就往书院跑,搞得跟个编外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