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曹丕一怔。
他意识到,司马懿提到的是父亲留下的那一句:
——“为达目的,都学会联合外人跟孤来对抗了!”
——“很好,你这样,才像是孤的儿子!”
司马懿继续道:“丞相是当世雄主,要听懂他所说,还要听懂他未曾说,要想他所想,还要想他未曾想。”
曹真不耐烦:“你能不能干脆点儿说人话?”
曹丕追问:“什么是父亲未曾说?未曾想?”
司马懿摇头,“丞相心深似海,非我等轻易可以洞悉,我得好好想想,不可造次…不过,这一封精妙绝伦,能助子桓公子联合各世家大族的《九品官人法》,那位李先生既能献给子桓,那足以笃定,他就是子桓能信得过的人!”
曹真讽刺道:“你说了一大堆,就跟没说一个样儿!你还要想…保不齐到正午宴会时,曹丞相直接就宣布,要用子健的那封《征召寡妇分配军户》了…依我看,你是在消遣子桓吧?”
司马懿躬身站起:“子桓若信我,就让我再多的想想,若是信不过我,我即刻告退…”
曹丕伸手制止,“仲达,坐下!”
他责备的地看了曹真一眼,“你慢慢想,把我接下来要如何应对,都想清楚…还有李先生?父亲定是因为此《九品官人法》,所以才下令,正午宴会,校验鼓吏鼓曲,更是将李先生带入宴席,上一次如此安排,还是祢衡啊…父亲定是生我的气,故而迁怒与他,父亲是要羞辱于他,这让他如何自处?”
曹丕说话的时候,司马懿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俨然,他正在把所有的事,联系在一起。
堂上的陈群不住的叹息,想跟司马懿说话又不敢,曹真焦躁的一杯杯喝酒,却也没有打扰司马懿一个人蹙眉静思。
曹丕站立在门口,看着晴天皓月,他纳的妾室郭照郭女王走了出来,将一件披风轻轻披在曹丕的身上。
曹丕看着郭照,先是惊讶:“是你?”
他本以为会是夫人甄宓…
唉…
当即曹丕感慨道:“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仰戴星月观云间……看看,这世子之位的争夺,就是如此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你也怕了吧?”
郭照摇摇头,她拿起曹丕的手,轻轻的为他那冰冷的手取暖。
她淡淡的吟道:“妾,不怕…”
这一句“不怕”宛若融化了曹丕那趋于冰冷的心灵。
堂内,也燃着一炉火,此刻正在司马懿那忧虑深重的眼中越烧越旺。
良久…
天色微明…
良久…就快到正午。
司马懿终于艰难地挪动一夜酸麻的双腿,他站起来:“正午的宴会名为宴会,却是曹丞相布下的考验,是考验子桓与子健的应对啊…也是考验众官员对《九品官人法》,对《征寡妇,赐军户》的看法呀…”
“曹丞相是要逼迫两位公子划分清楚阵营,也逼迫士族与宗室划分清楚,子桓…你要想好,倘若这一步迈出去,你将得到士族支持的同时,也将迎来宗室深深的怨恨…”
“子桓你可想好了,李藐先生给出的这一步棋,虽然精妙,却是一步险棋!是要子桓拿命去赌,赌曹丞相最终…最终还是会向士族妥协!子桓,你敢拿命去赌么?”
这…
一时间,曹丕沉吟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曹真咧嘴骂道:“你想了一夜,就想出了这么一句狗屁废话?”
曹丕却坐到了司马懿的面前,他深深的看了司马懿一眼,“洗把脸再走,你跟着我一同赴宴,你是我的人,哪怕是赌输了,把命赌丢了,也要仪容整齐,慷慨赴死!”
“是!”
随着司马懿的话,曹真望着默契的两人,一股不能理解的、被遗弃的愤怒涌上心头。
看来,子桓要坚定的站在士族这边了!
可他曹真是宗室啊,这要让他如何自处?
…
…
正午时分,樊城,李藐被带到曹操的宴会。
看到廊下的武士个个执戟,他们身上的铠甲和戟的锋芒闪着寒光。
远远的,李藐就听到堂上几个重臣的说话声。
“曹丞相如今已是国公,定国邺城,当早立世子啊!”
众大臣附和道:“国储不定,天下不宁,请丞相早立世子。”
这些大臣是听闻曹操归来,特地从许都赶来的。
又听说到了曹丕献上的那一封《九品官人法》,当即有意站在曹丕这边,今日…相约,齐齐的来进言。
曹操不悦的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个比孤还心急,都坐下,今日是宴会,只听鼓乐,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一干大臣退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李藐注意到了二公子曹丕、四公子曹植都在,倒是杨修看到了李藐,快步走到他的身旁,附耳低语。
“丞相不喜狂士,如此阵仗,怕是要杀你的锐气,像是祢衡当初那般…你切莫…”
“哈哈哈哈…”李藐当即大笑了起来。
他的心头却在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