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辟邪,温顺异兽,也是嗜血凶兽
那军寨,他不知道,他本还在侥幸期待着什么。
可他清楚的是,当这场大火点燃,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期待已经不复存在。
——有陆延这般心情的,又岂止是他一个呢?
不足三万的陆家军,每一个都双手握拳,一双双眼芒中是深深的悲怆,是短暂的茫然,是绝望下的愤怒…是同仇敌忾!
他们可以因为战力不计,被敌人打倒,可…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真正要他们性命的,比敌人,比那八百里外射出的神箭更残忍十倍的是——自己人的背刺啊!
是那筹措军粮的吕蒙;
是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东吴国主,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孙权孙仲谋啊!
硕大的橘林,这里的气氛斗然凝重,此间的寒意,便是那浸了万年的寒冰也不过如此吧?
终于,终于…
在良久的沉默中。
陆逊昂起了头,他也像是每一个士卒一般,经历了悲怆,经历了茫然,经历了愤怒,经历了同仇敌忾。
而这总总复杂的情绪,逼使他彻底爆发了一般。
“锃”的一声,陆逊拔出了佩剑,这剑名为“辟邪”,乃是孙权所铸六柄宝剑之一,早在当年陆逊衷心投诚于孙权,平定山越后,孙权便将此剑赐给了他!
“辟邪”宝剑,寓意——驱除邪恶,偏邪不正,驳斥邪说。
“辟邪”还是神话传说中的一种神兽,《汉书·西域传》中有载——形似鹿,长尾,两角。
曾几何时,陆逊因为孙权赐下如此宝剑而荣耀备至,而忠心耿耿。
这些年,他为孙权做了多少不能呈于台面上的事儿。
这些年,孙权制衡江东的过程中,他陆逊又如何不遗余力!
是吴郡陆家成就了孙权,却也是孙权成就了吴郡陆家三房的陆逊,原本以为是彼此成就,是双向奔赴…可现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逊笑了,他望着这“辟邪”剑,他仰天大笑,状似癫狂。
身旁的儿子陆延惊觉父亲的神情不对,连忙张口。
“爹…爹…”
“为父无恙。”陆逊浅浅的回答一声,然后把脑袋转向韩玄这边,“韩老,我知这中间有你那位云旗公子的鬼魅伎俩,有他布下的重重明枪暗箭,可疏不间亲…若东吴君臣本就是铁板一块儿,他的阴谋伎俩如何能行之有效?”
“终究,是我输了…这次是我陆逊输了!却也是…也是那孙仲谋输了!”
说到最后,陆逊已经是咬牙切齿。
从意识到“交州”与关云旗有所关联后…
陆逊就细致的将这中间的一切悉数梳理了一番。
包括那批军械;
包括那关山石洞的械斗;
包括交州的天降神箭;
包括韩玄的登门…
呵呵…
其实,早在来交州之前,他便已经意识到,始终有一支看不见的手在推动着整个东吴时局的变换,在操纵着硕大的东吴棋盘。
可…这只手究竟来自哪里?
陆逊一无所知。
现在,他悟了…他彻底的悟了!
他知道,这支看不见的手,正是韩玄口中那位总是提起的——“云旗公子”啊!
他更知道,他陆逊,交州,乃至于东吴,乃至于吕蒙、孙权,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
可…这又怪得了谁呢?
若是没有孙茹的到来,没有孙家原本的恩怨,若是没有“鸿雁”再度浮出水面,若是没有步骘、陆绩的惨死,若没有君臣的猜忌…
若是没有他陆逊的兵败…他陆逊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呵呵,呵呵…
连连的哭笑声过后,陆逊闭上眼睛。
是啊,被人操纵的感觉并不好。
可被自己人,还是他陆逊忠心耿耿、推心置腹的主公背刺的感觉,才是——更加糟糕!
十息,二十息…五十息,一百息!
冷然的气氛足足持续了百息。
当陆逊的眼芒再度睁开时…
茫然与无措彻底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怨恨与仇视。
他转过身望向数万陆家军,他大声喊道:“我陆逊,我们陆家军的兵勇,我们可以为了吴郡陆家的繁荣、存续忍气吞声,我们也可以为了我们的族人而接受卑微的活着,我们甚至可以因为忠诚而孤军深入、淤血拼杀,但是他们…”
“——但是那孙权,他不能像虫子一样把我们随意踩死!将我们的尊严随意践踏!”
说到这儿,陆逊沉吟了一下,他的声音越发的高亢,越发的歇斯底里。
“我,我陆逊反了,我陆逊今日反了他孙权碧眼儿!我反了——”
一众陆家军本也要高喊…
却被更理智的韩玄劝阻。
“陆将军…陆将军…”韩玄连忙劝道:“陆家军劫后余生,不可暴漏行踪…以免招致那东吴的追杀!”
“暴露又如何?”陆逊已经完全的不管不顾。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昔日入孙权幕府的那个屯田都尉、定威校尉…不再是开仓赈济贫民,甚得人心的“神君”,不再是单人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