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身代公主
听外面挑夫聊天的时候,伙计送上酒菜。
有个揣手帕、挽高髻的妇人捧酒具随行。
手帕揣在腰间,到桌边时取来拂过桌面。
酒具随之放下,人也随之行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非常麻利。
口角含笑,说是来换汤斟酒的。
这妇人尚有几分姿色,看穿着打扮并不像店家。
张星雨伸手拦住,道:“不必了,我们自己来。”
她对生人十分警惕,何况涉及吃喝,怕人投毒。
妇人明显很失望,刚要告退,夜娆道:“我家少爷要坐船,去找个懂行的来。”
说话的时候,掏出了一把散钱,抬手哗哗扔到盛酒具的托盘里。
妇人定睛一瞅,不是东鸟通宝,是周元通宝,看成色还挺新的。
立时喜笑颜开,收钱入怀道:“我家男人就在码头,船牙子那点事他都知道。”
伙计的脸色不太好看。
车船店脚牙,全部勾着呢!其实是一家。
居然绕开他找船牙子?
待会儿若加酒菜,少不得往里面啐几口。
夜娆又抓一把散钱,撒在桌上赏给伙计,让他去找个唱小曲的。
这下子,伙计也高兴了,谦卑哈腰,满脸堆笑,心道算你识相。
待人退开,夜娆解释道:“刚才那妇人,八成住在附近街坊里,男人外出找活,女人就近帮佣。无论多大馆子,都得给她们留点活计,否则有得是法子让你糟心。”
侧卧当垆乃是潭州排得上号的酒馆,关于酒馆种种,她门清的很。
顺嘴举了两个例子,比如常有妇人堵门骂街;后厨冒出成群老鼠。
前面招不来客,后面养不住猫,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默许街坊帮佣之后,这些麻烦不药而愈。
张星雨听完恍然,这就是所谓地头蛇了。
“要想知道哪艘船去江陵,最快什么时候启程……”
夜娆和风沙共坐一张条凳,挨得非常近,几乎贴在一起,所以瞧着相当亲昵,“她找来的人,绝对要比酒馆的伙计介绍的牙子靠谱。”
风沙和张星雨相视一眼,一齐点头,觉得有道理。
张星雨是世家女,打出生就不愁衣食住行,根本没跟人挤过车船。
风沙则是有自己的座舰,坐的客船,那也都是自家战舰船改装的。
上一次正儿八经地乘客船出行,好像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没想到夜娆居然挺懂的,自然由得夜娆安排。
夜娆说完后,不敢打量主人,心里十分忐忑。
出行前,公主和初云轮番叫她过去一阵叮嘱。
说法不尽相同,意思只有一个:以身代公主,共荣不共辱。
主人高兴,是公主调教得好;主人不高兴,是她自己作死。
这时,有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不请自来,停在桌旁拨弦歌唱。
色不入目,音不入耳,拨弦走调,唱词艳俗,矫揉造作。
张星雨和夜娆想赶人,风沙拿眼神按住,招呼吃菜喝酒。
这是风月场的门道,风月的门道他都懂。
但凡有点姿色才艺的姑娘都是摆好架子,等待客人招唤。
可以在秦楼楚馆,也可以在酒楼饭馆。
下等才会不呼自来,席前自唱,谓之“打酒坐”。
他赶没用,赶走一个,还会来第二个。
浓妆姑娘还没唱上两句,伙计赶来赶人。
又转来赔礼,说他请的姑娘马上就到了。
这个门道,风沙也懂。
但凡伙计想拦,那浓妆的姑娘就过不来。
这是先拉个扮丑,待会儿来一个还行的。
前后一对比,还行就让人觉得还不错了。
张星雨坐风沙对面,做口型问主人道:“露财了?”
她觉得好像被人当肥羊盯上了。
不然歇个脚、吃个饭,哪来这么多事?
可能是夜娆打赏惹得祸,转念又觉得不应该。
打赏用得是铜钱,又不是什么金银财宝。
别说才抓两把,抓上两百把又能有几多?
风沙回道:“没事,有人盘道再小心也不迟。”
伙计去去又回,领来一个姿色不错的美妇人。
虽然年纪稍大,妆容也浓,容貌确实还不错。
怀中抱着把还算精致的梨形琵琶,气质出色。
美妇人分别向在座四人见礼,然后敛裾坐下。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唱得是香山居士的琵琶行。
琵琶弹得不错,嗓子和唱功也还行。
看气质和打扮,摆明就是照着琵琶行来的。
风沙仔细打量其眉目,觉得年纪也差不多。
举手投足,十分切合,神情姿态,合词合情。
看上去并不像一次两次就可以摆熟稔的架势。
应该是熟能生巧。
可能是过路城陵矶的有钱人不少,喜欢琵琶行的也多。
反正就是有人吃这一套。
有人买,自然有人卖。
待一曲完毕,风沙让夜娆打赏,招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