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十指结着繁复的法印。
几缕青烟悠悠然飘入他腕间的一只黑玉镯中,许久,又化作白烟在他头顶盘旋片刻,终于散入风中。
钱贵儿一心想跑,可这本就是荒郊野外,他心里更害怕离了裴暄之,不得不跟他一起挖坑埋了那木笼里的骨头,连同屋里那口锅。
等坐到亮着灯烛,挂着黄符的马车上后,钱贵儿才稍微放了点儿心。
裴暄之放下车帘看着这里荒郊野外的凄冷模样,不禁问道:“这种地方你都敢来?”
钱贵儿低着头扣着手指甲里的黑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她说她家远一些,我一想,倒也是,山上都住人呢,凭什么这里不能住人?”
裴暄之默然,敛眸倚在车壁上平息灵力。
钱贵儿抬起头打量着他清瘦的脸庞,踌躇许久,终于问道:“小郎,你卖符卖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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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暄之亲自将钱贵儿送下车,甚是耐心对这位出手豪爽的贵客细细讲了讲那几张避煞、驱邪的黄符应该佩戴在何处,应该贴在家中那个位置。
他的性子虽清冷疏离一些,骨子里却并不是个趾高气扬的。
世间孤身流离了许多年,他能活到今日,靠的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傲慢轻狂与自视甚高。
相反,他清楚的是,人都喜欢接近温和有礼之人,就算是地位权势极高者,也需学着手握长刃,却以温厚礼数安稳人心。
没人会真的喜欢接近轻狂傲慢者,轻狂傲慢者易树敌,也
大都难以长久,这是他亲眼见过多次的例子。
天上有雪花飘落,于空中舞舞停停。
裴暄之拢着斗篷站在风中,钱贵儿问了许多问题,他都一一解答,并拒绝了到钱家投宿的邀请。
等钱贵儿离去后,他才重新返回马车上,催动灵驹前行。
他收好那张银票,估算着如今手上的钱能带多少礼物回天衍宗。
灵驹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夜风里有人大声笑道:
“裴暄之,堂堂天衍宗掌门之子,我还以为你是庙会前练摊的神棍呢,真是再大的家世也挖不深你那浅显的眼皮子,这钱你都挣!”
裴暄之静静地坐在车内,听着车外的风嘶之声,波澜不惊地说道:
“没办法的事,我这才刚成了婚,总要给夫人攒些花销,不像蔺兄你,献祭全家,如今无家无业,无牵无挂,随死随腐,滋养草木,连张纸钱都不必浪费,真是令人敬佩。”
车外的声音静默了许久,终于冷笑道:“你当你成了婚有多了不起?你如今敢出天衍宗,就该知道命不久矣,还缩在车里做什么?”
裴暄之淡淡地说道:“外面冷,要不蔺兄进来喝杯茶。”
车外一道女声传来,“裴暄之,你很得意啊,你活生生掏了我徒弟的五脏六腑,你如今倒是干干净净地当上了天衍宗掌门之子,裴寒舟可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裴暄之觉得有些好笑,“这话说的,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父亲能不知道吗?”!
钱贵儿瞬间面如土灰,转身就跑,却被李折兰的哥哥扯住后颈衣领一把拖了回来。
李大婶神色淡定地说道:“我刚就看锅里人肉太少了,我都闻到里面搀着的兔肉味了,放这儿一会儿边片边吃吧,新鲜。”
李老三立即应道:“那我去热些水来洗洗。”
正经人家谁轻易说这种话,钱贵儿想到了幼年听的故事,不知是不是遇到了闯进人族的妖怪,当即吓软了腿,嘴里不停求饶。
桌边的裴暄之手中的酒杯适时地摔到地上,微红的酒水溅到他雪衣衣摆处,绽开零零星星的粉面桃花。
李折兰抬手按在他肩上,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且同姐姐做一段时日的夫妻,给我娘当乖儿子,家里没人敢动你。”
少年有些为难,“可我成过婚了。”
李折兰无所谓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家喜欢吃长得漂亮的人,等我玩腻了,你以后也回不去了。”
少年明显被她吓到了,“啊?是吗?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很多漂亮的人,我带你们去,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李大婶挑了挑眉毛,“你说哪里?”
裴暄之轻轻一笑,满脸纯然,一字一句说道:“巡天司。”
李氏一家顿时面色一变,李折兰按在他肩上的手当即化作利爪伸去掐他的脖颈。
裴暄之忽地向后一倒,一张黄符从他绣着金边的雪白袖中荡出,飞速接在他的后背下,拖着他立到堂中。
李氏一家迅速聚在一起严阵以待。
钱贵儿摆着软了一半的腿扑到裴暄之身后,紧紧攥着他的斗篷,边哭边说道:“小郎君,快把他们抓了,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裴暄之伸手取下兜帽,漫不经心地说道:“锅里的味儿都飘到荒道上去了,你们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来动手?”
李大郎与父亲挡在两个女子身前,怒气腾腾地说道:“你若抬手放过这事,我们便不与你计较,你若多管闲事,今晚就拿你下酒!”
钱贵儿“嗷”地嚎了一嗓子纾解恐惧,大声告状道:“小郎君,你听听你听听,他们要吃了你!”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