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0 章
沈有财急切问道:“长生,你怎的来了,是不是秀秀有消息了?”他满目期待,面皮颤抖起来。
身着鹅黄锦衣的魏长生微微摇头。他眉目俊秀,与魏朝清有两三分相似,从前肉嘟嘟的两颊因年岁的增长,消减下去,五官轮廓变得清晰流畅起来。
瞥了瞥燃烧着纸钱的火盆,魏长生吩咐人将火盆拿出去,“沈伯伯,姐姐还活着,您别再烧这些东西,不吉利。”
“可是……”沈有财抹泪,他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以后不会再烧了。长生,你来这是?”
魏长生此番前来是为送贡品。宫里给魏朝清送来了贡品,魏朝清便派魏长生来沈家,给沈家分一些贡品。
这几l年,魏朝清每年都会把这些贡品分给沈家用。每回沈有财都会说:“这如何使得,长生啊,以后别送了。”
然而魏朝清仍然继续送。无论是贡品还是其他好东西,都往沈家送。好似沈家是他们的家,沈有财与杨氏与他们是一家人一样。
东西送到,魏长生告辞。目送魏长生走远,杨氏喃喃:“长生都长这么大了。”
三年多以前,长生还是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娃,如今他稚气已脱,已经长成一个俊致的小少年。
时光过得如此之快,眨眼便是好几l年。秀秀也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了。想到此,杨氏又悲从中来,伤心地掉起泪。
魏长生离开沈家,进入沈家旁边的宅子。一路进入书房。书房里,焚香袅袅,宝鼎相浮。长案前,魏朝清靠在长案上,枕着一张画,双目紧闭。
画上的人是沈秀。魏长生低视画像,渐渐地,眸中起了雾气。他轻轻触摸画上的人,下一瞬猝然被魏朝清抓住手。
“秀秀?”魏朝清醒来。见他抓住的人是魏长生,不是沈秀,他神色淡下来,“长生,有事?”
“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魏朝清颔首。魏长生的视线在魏朝清身上逡巡。
魏朝清容颜憔悴,温润的眉目间一片黯淡,似如欲枯的玉竹。注意到他发间嵌着一缕银丝,魏长生叹息。舅舅才将将而立之年,这样的年纪,本不应早生华发。
“舅舅,你变老了好多。”
“什么?”
“你变老了,都长出白发了。”
魏朝清立时取来镜子,“白发在何处?”
“这里。”
拔掉白发,魏朝清问:“可还有白发?”
“没有了。”
魏长生明显地察觉到魏朝清松了口气。他知道舅舅为何会如此在意“老”这件事。
因为舅舅喜欢沈秀。而沈秀比舅舅年轻许多,故而舅舅就格外在意变老这件事。
他原先并不知此事。从前舅舅待沈秀好,他以为舅舅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待沈秀好。这些年过去,他饶是再蠢,也清楚地明白了舅舅并不是因为他才对沈秀如此好。
舅舅喜欢沈秀。一发现此事,他
便直接问了舅舅。舅舅坦荡承认。
得知舅舅喜欢沈秀,魏长生心里生出奇怪的,难以言明,难以描述的情绪。
他一岁一岁长大,如今也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那样奇怪的,难以言明,难以描述的情绪了。
他喜欢沈秀。他也喜欢沈秀。
魏朝清放下镜子,吩咐仆从去取一碗养身养颜,缓解衰老的参汤。
待他喝完参汤,魏长生道:“舅舅,京都那边又来人请你回京了。”
“打发走了?”
“已经打发走。”魏长生接着问,“舅舅,我们以后真的不回去了?”
“嗯。”魏朝清颔首。
三年前,魏朝清辞去国子监祭酒之位,留在了燕州。这几l年,圣上年年都派人来请他回京任职,他始终都未曾松口。
轻轻揉捏着太阳穴,魏朝清起身去往厨房。厨房里的厨子见魏朝清来了,忙不迭行礼。
穿上襜裳,魏朝清净手,取刀剁鱼肉。剁成茸的鱼肉夹进切成刀片的笋片里,挂糊油炸。
滋滋滋滋,锅里油花呲啦响!油炸过的浓郁笋香和鱼肉鲜味钻进厨子鼻子里。厨子喉结滑动,吞咽口水。
老爷每日都会来厨房炸鱼笋夹子,这几l年过去,老爷炸的鱼笋夹子,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恐怕全天下都无人能胜得过他。
他自己怕是再炸个一百年两百年,都炸不出这么香的鱼笋夹子。他不停咽口水,恨不能就着这香味吃三大碗白米饭。
日光隐去,如丝细雨飘进窗内。魏朝清从金黄油亮的鱼笋夹子里抬起头。他望着细雨,低喃:“清明将至。”
清明将至,清明前后雨纷纷。此时,不止汉地,楼兰也在飘雨。
细雨沾湿招魂幡,招魂幡在风里猎猎飘扬。一排排招魂幡,围绕着巨大到不见尽头的招魂还阳台。
招魂还阳台的中央,是一黑白八卦阵,阴阳鱼眼里摆着放着一些女子的旧衣。
月楼迦站在八卦阵前。他身着祭祀服,雪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后,额心凌凌蓝月下,冰蓝的眸子里一片肃穆。
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的招魂还阳台,乃是他驱使万民,耗费整整一年修筑而成。
这并非楼兰的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