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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幕后买主有钱有势,用来干了什么或许没人管得着,班贺自认无钱无势一介草民,比不得。陆旋一身兼具人证物证,正是休戚与共,盗取天铁私造义肢的秘密若是被人发现,他和陆旋就等着一起倒大霉吧。
班贺提出要给陆旋造一双手臂的同时亦明白告知,绝不能轻易让人发现,或许他这一辈子都要躲躲藏藏。
在陆旋看来,比起失去双臂这根本不算什么。他还有大仇要报,绝不能在此落败,只要还能有报仇的机会,叫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也在所不惜。
杨典史公务繁忙,无暇过来询问,同时也是听取了班贺的话,让陆旋独自静一静。只要陆旋不出门,待在这院子里躲着人,能瞒一天是一天。
这话听起来颇为光棍,陆旋初听到班贺嘴里冒出这样的说辞,也是暗中惊诧不敢置信的。
但班贺诚挚的眼神与嘴角的微笑,无一不昭示着:对,你没有听错,我就是这么说的。
困在方寸之地,陆旋并无怨言。前些日子还能擒贼缉盗换些赏钱,现下又重归吃喝全靠班贺的场面,自然是指南不往北,说东不言西。
班贺说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道理,瞧着一副循循善诱的姿态:“你这双手臂还不能完全自如操控,需要勤加练习。不论做什么,只要能用到这双手,都是应该珍惜的好机会。”
他说着,递上铁斧,放入陆旋右手,又拿来笤帚,塞进陆旋左手。点头对自己的安排表示满意,班贺轻快拍拍手,将自己关进了那间小屋子。
陆旋低头左右看一眼,眉梢微挑,放下笤帚先去劈柴。
劈柴、扫洒庭院的活计都被陆旋包了,这时候便能体现出阿毛的懂事来。
他虽然总冒出些童言无忌的话,又有些惫懒爱撒娇,别人干活他倒知道在边上递个簸箕、送个汗巾,问一句需不需要喝水,一看就是个打下手的熟手。
班贺平日闲暇之时会教阿桃读书识字,阿毛并不跟着一块儿学,他似乎识字,道那些都是发蒙才学的,还不如自己去看书。他不仅能通读各书,每每看到书中疑惑不解的东西,还能和班贺争上一番。
几次陆旋看见阿毛在教阿桃写字,认真起来有模有样。这样的孩子,若说是出自寻常人家,陆旋是怎么也不信的。
守着陆旋处理完杂务,阿毛便殷勤地拉着他坐下,笑嘻嘻地把自己捡来的破铜烂铁摆出来,一样一样把东西往他面前放:“旋哥,帮我搓圆它。”
“旋哥,帮我捏扁它。”
“旋哥,帮我掰断它。”
陆旋:“……”
无语一阵,陆旋还是按着他的要求照做,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只听见金属相碰的声音。
忽地,陆旋问道:“你的名字真的叫阿毛”
“爷爷取的小名,不都说贱名好养活么。”阿毛摆弄着自己为新作品精心挑选的材料,头也不抬。
“除了你师兄,可还有亲人?”陆旋又问。
阿毛动作一顿,老气横秋叹口气:“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这都是哪儿学来的词?
“我爹失踪多年,生死不明,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阿毛撇撇嘴,或许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他并不为此伤感。
“那,你师兄呢?”
“师兄是我爷爷捡来养大的,天父地母,我爷爷是他师父,算他第二个爹吧。”
陆旋思索片刻,有些没明白:“你爷爷算他爹,那便是与你父亲同辈,你却叫他师兄,那他与你爹如何相称?”
陆旋语气迟疑:“如此算来,你和你爹,是师兄弟?”
阿毛抬头,眨眨眼,好像是这么个理。但又很显然,这不应该,不符合纲常伦理。
他只能说:“我爷爷不管这些!”
“我看你是身体养得差不多了,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班贺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响起,陆旋看他一眼,缄口不言。
阿毛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师兄你看,旋哥都不乐意和你说话了。”
“你笑什么?”班贺扫了眼那堆经了陆旋手的铁块,“让他做这些事,拿他当手锤还是磨石?”
阿毛收起笑容,双手双脚合拢了,像只遭雨打了的鹌鹑。
总而言之,班贺从小屋里出来一趟,这院里个头最高的和个头最矮的都贴墙角站着去了。
陆旋闲下来便坐在桌前,不断尝试拿取那根绣花针。虽然未曾成功过,但他逐渐领悟班贺所说的“感受”,察觉到绣花针从指尖弹走的震颤。
成功的几率是会累积的,每一次尝试失败,陆旋会立刻换一个角度。当所有不可行试过,那剩下的便是可行。
当他第一次成功将绣花针从桌面上捏起来,陆旋欣喜若狂地跑出房门,奔向班贺那间小屋,只想第一时间告诉他。顾不上敲门,捏着门把手一把推开,然后在看清屋内情形时,停步噤声,连呼吸也放缓了。
班贺当初租下这院子,便是看中这里的冷清。夜里更静,他每每画图到深夜,天亮鸡鸣才不敌困倦,倒头便睡。这是又不知道熬了多久,多走一步回卧房也不愿,伏在桌面上沉入酣眠。
陆旋微低头,看见一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