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可能并没有察觉,但少年的脸色苍白一眼可见。
他的唇畔和面颊都没有任何血色,从刚刚提到这个话题开始,就仿佛有着方寸间的极寒,单独笼在了舒白秋的周身。
葛虹看着他,看着少年白纸一般脆弱透光的面容,几乎再压不住喉间的哽涩。
但她艰涩地吞咽了一下,用掌根按住微颤的膝盖,仍是克制着自己,维系了毫无异状的如常面色。
“确实是十二月九号。”
葛虹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聊天界面。
屏幕上,满屏是己方发出的绿色对话框,葛虹从聊天记录的时间线上点进去,才点到了二年前的对话部分。
“你看。”
她示意给舒白秋看。
“这是九号那天,我和青霄的视频信息。”
十多分钟的视频时长下方,还有几句简单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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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舒白秋的妈妈说自己聚餐结束,准备回去的信息。
舒白秋怔怔的,一字一句看过,茫惘的目光最终停落在对面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那不是一条文字内容,而是一个语音条。
舒白秋的目光持久地牢牢停在那一处,目光却已经有些虚焦。
好像他已经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又好像他早已明了,却根本不敢置信。
在舒白秋勉强地蓄力,艰涩地开口之前,葛虹已经点了下去。
点开了那个重播过不知多少次的语音条。
熟悉的,清湛的女声自手机中传出。
“阿虹,我拿到你托朋友带给我的东西了,辛苦你了,我先替小乖谢谢姨姨~”
那声音笑着,宛然在目。
仿佛那位离开远走了二年的故人,也重新站在眼前,笑着说。
“小乖肯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听到这个声音时,舒白秋的身形又是一顿。
他其实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动作,反而只觉自己好像整个飘了起来。
轻飘飘地,悬晃在半空之中。
……
舒白秋的喉结动了动,滚过几次,才终于无声地咬出了那个字音。
妈妈……
周身好像什么都感知不到,又好像什么都很清晰。
舒白秋知道自己还坐在这里,坐在桌边的椅子中。
可他却也知道自己飘了起来,像一只气球,一朵水母。
充盈,透明。
直到不知几秒之后,背脊和上臂传来的沉稳温度热得微灼。
舒白秋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还被牵着。
被固定着,没有遥遥飘走。
他迟缓地,意识到了自己的背上,手臂上。
都是沉默的先生的手。
但舒白秋的身体动作似乎已经与他的思绪脱钩,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舒白秋已经伸出了手,重新点在了那段语音条上。
妈妈的声音再度响起。
仍是鲜活的、同样的语音。
礼物。
舒白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二年前的那漫长二天里,他缩在狭暗的角落,浑浑噩噩,唯一能攥紧的,只有妈妈竭力伸来的一只手。
那只手的四周,挤压堆积的碎石泥浆上,还染遍了暗红色的血迹。
那不是妈妈的血。
是舒白秋的。
是舒白秋竭力想要挖开碎石,将妈妈拉出来时染红的血渍。
可是最后,舒白秋还是目睹了妈妈的离去。
在密闭的黑暗里,他重复无数遍地,记下了妈妈最后的话。
你要好好活下去。
但直到此刻,听到葛虹阿姨的
话,听到这条妈妈的语音。
舒白秋才发觉,他的记忆可能当真有所疏漏。
因为他懵惘地回想起,妈妈当时,好像还同他说了另外一句。
“小乖。”
记忆里,模糊破碎的声音终于被拼起,拼回了妈妈留给小乖的话。
“后备箱里有给你的礼物,你很喜欢的礼物……所以你一定要出去,亲手把它拆开。”
黑暗中,妈妈的声音渐渐弱下去。
“小乖……宝宝,你要好好活下去。”
妈妈。
舒白秋怔怔地,在心里想。
你不怪我吗,妈妈?
在最后对我讲的话里,你还讲着留给我的礼物。
你不该怪我害了你和爸爸吗?
“小宝……小宝?”
渺远的声音逐渐传来,和背后的掌温一起,让舒白秋缓缓落回了原地。
少年恍惚回神,就见葛姨正直直望着他,眉心紧皱,满是担忧。
“……阿姨。”舒白秋张了张唇,在干涩填沙的喉咙中,他勉强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他仍有些迷茫,轻声问。
“所以那场意外,不是因为我吗?”
“不是。”葛虹毫无犹豫,直接否定。
她摇着头,又重复着之前讲过的事实。
“那场事故不是在带你去看病的路上,也跟你毫无关系,那只是回程的一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