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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案前酒盏,以此浇愁,“还望太傅再劝阻劝阻大将军。”
“我曾董卓共事,其人凶悍难制,若招之入京,必生后患。”卢植亦道。
荀柔望着眼前水盏,良久才问出一个问题,一个看上去,与此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不知,二位可知道,昔日董氏所占千顷良田,如今归了何人?”
在两位老臣不解的目光之中,他勾了勾唇角。
前几日,随丁原至雒阳的吕布,替他捎来波才来信,问他是否需要调兵来此,人虽不多,可以丁建阳部名义,随之入京,调来一千人。
荀柔不知波才如何与吕布认识,但已明确送去回绝的书信。
从昨日起,他唯一一个关键问题只是,如何才能让堂兄荀彧,理由充足、无可反驳、自然的离开雒阳城,如此而已。
第122章 私心公义
“阉竖为官,古今宜有,为世祖假之权宠方至于此。”前几日送走郑泰、卢植两位大佬,沐休又迎来治国能臣阶段的曹操,“欲治其罪,一狱吏足矣,如今事已宣露,吾见其必败。”
一把丰茂黑须的曹孟德,捧着酒盏,满脸苦恼,满腹忠肠,一顿吐槽,“乱天下者必何进!”
“孟德兄眼光长远。”荀柔执勺为他添酒。
袁绍看到的是诛杀宦官带来的声望和权利真空,郑泰等人看到的是董卓狼子野心、欲侵霸朝堂,只有这位看出,这是天下要乱的征兆。
……好吧,也未必。
听说当初袁绍他爹死了,全天下名门望族前往吊唁,孟德兄也说过,乱天下者必是袁本初。
说不定这就是曹某口头禅?
毕竟,眼下谁能想到宦官还真能把何进杀了?
即使袁绍,想到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坐收渔利。
“往日之乱在外,朝廷尚可平之,如今乱起腹心之内,”曹操长叹,“天子清明,却尚年幼,如今社稷不稳,天下将崩,却不知当何去何从。”
叹则叹已,曹老板也不是来求指导人生的,吐槽过、迷茫过,又收拾精神告辞离去,“大将军身系天下,我当再劝之。”
“含光早知今日,故终不用族中兄弟。”青衣缣巾,长袖垂地,琥珀色眼瞳凝眸望来,如静水深流,神色不明。
夏日炎炎,大家不约而同没着那么整齐,端整严谨的荀文若,就格外鹤立出群。
虽然是问句,但堂兄此时出口,显然心中已有定论。
荀柔沉默了一下。
正值当龄,才学出众的族中子弟,全都留在雒阳,就是为协助他这个毫无副翼的太傅,他不是不知道。
大材小用让人管理一间小小商铺,如今又将人全送去青州那等僻地,大家始终毫无怨言,但心中恐怕未必没有疑惑。
“在天下人眼中,我受先帝厚爱,受如今天子信任,若不以死相报,恐怕就是不忠之臣,要受天下唾弃。”
和盖勋、傅燮这样的忠臣相比,他什么都没做,不过入宫陪刘宏唠嗑,给刘辩讲讲经文,却得到几乎无与伦比的宠爱和信任。
“然,”他抬头望向兄长,“这并不意味着,我便要遵从灵帝遗志,带着荀氏,带着颍川士族为之效死。”
刘宏看重他,因为他识时务,懂分寸,有底线,又圆滑。
屡屡加恩,是要他带着颍川士族在朝廷上制衡外戚,以及袁氏为首的汝南士族。
太傅,是唯一可以抗衡何太后礼教孝道的存在,朝廷之中,只有太傅能干涉天子诸多私事,比如:婚姻。
但同样,太傅虽为上公,却不能像三公一样开府,拥有私人班底,他如果想要得到实权,必须求助家族以及盟友支持。
但,他不愿意。
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带着亲朋好友,为他冲锋陷阵,粉饰太平。
荀彧蹙了蹙眉,正待反驳,却又听他继续道,“况且,灵帝看错的人,不是我,是何遂高。大将军陡握兵权,杀伐果断,先灭蹇硕,后诸董氏,转眼掌握乾坤,我亦无可奈何。”
士人通过朝堂力量制衡天下,那是建立在天下安稳的前提之下,何进作为大将军没有做到第一步,他也没办法不是?
荀彧沉沉望了一眼堂弟平静的面容,“是无可奈何,还是私心?”
他实在未曾想到,堂弟竟然一年多前,就预料到如今之局势,却毫无作为,放纵至此。
“……是私心。”
槐树枝丫探出屋檐,下垂的白色花穗,在微风之中飘零在檐廊下铺设的木板上,碎碎点点。
荀柔伏在案上,轻微眩晕,横向视野,让他眼中的世界奇妙的与以往不同。
交织朦胧的视线中,堂兄青衣身影已看不见,春风三月的熏香却仍然在空气中缠绵。
将涵养如荀文若,气到拂袖而去,大概这世上也没几个人。
就……还挺有成就感。
轻笑一声,指尖沾了酒水,在桌上点出纵横。
很多话,堂兄知道不必说。
他们受过一样的教育,读过一样的书,在同样的环境长大,他并没有不知形势,不辨黑白,所以,他们彼此知道,这的确是他做出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