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春城飞花
此时除林斐然及如霰外,周遭还跟着几位刚入城的,他们也被弟子引领到塔楼下,闻言不免失色。
“道友,何为功法全失?!难道过往所学全都不作数?”
那弟子歉然笑道:“若只看字面之意,应是如此,不过也不尽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想,具体如何,还得静等入夜之日再看。”
新人狐疑道:“你们竟也不知晓?”
弟子无奈摇头:“确实不知,我们之所以到此,只是因为前不久圣人感召,唤我等入城,权作引路之人,话语间也只言及谱图一事,除此之外,其余的便同大家一般,一无所知。”
又有人问道:“那,此次飞花会可会伤及性命?”
“抱歉,我也不知,飞花会如何进行,全凭圣人定夺,只是想来,他们没有这般无情……”
几人倒吸口凉气,面面相觑,忽而有些心悸。
过往典籍中记载的飞花会及朝圣大典,说到底也只是修士间的切磋比试,没什么花样,也无甚妙趣,但不论输赢,总不至于亡命。
只是圣人……
其实细细算来,乾道已经许久没有出过归真境圣者,朝圣谷也多年未开,如今的修士只得从典籍经论中窥见一角。
众人只知圣人有德,已臻化境,可实则如何,谁也不敢定论,毕竟人心难测,难道圣人就真的心无偏私?
恶道亦是道,极致的恶,又如何不算已臻化境?
几人愁眉之际,林斐然面上却不见异色,既然是功法全失,那必定是人人如此,又何必忧虑,大不了回归凡人境界,全凭双手搏斗。
此时比起功法,她有更在意的事。
林斐然行礼问道:“道友方才说要‘静等入夜’,又是何意?”
弟子听到此处,顿了片刻,抬手直指上空:“诸位没有发现吗,从你们行至密林,再到入城,期间时辰不短,可顶上烈日却未斜移分毫——我们比诸位提早半月入城,自那时起,太阳便从未落山,春城始终不夜。”
周遭之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间望向天际,明日高悬,城内灼无暗色。
“我所知的已全然告知,再多便只是猜测了,祝各位此行顺风。”领路的弟子颔首过,又匆匆回到城门处。
不夜春城。
就连如霰都面露讶异,少顷,他忽而笑道:“好日头,若是久居春城,我岂不是日日都能安眠?”
林斐然不由看了他一眼,如霰作息与常人不同,他总是要在白日里沉眠,尽管他解释夜间不睡是因为白日睡够了,她却并未相信。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少年时游历人界多年,习惯了人界日月轮换,在妖界时才会昼夜颠倒,但此次入了人界,他的作息仍旧有异。
从妖都行至春城这段时日,他们从来都是白日赶路,夜间休息,如霰又喜好独自倚睡枝头,每有异动,树梢便会轻颤。
正值秋日,他一动身,那些将落未落的柔花与细叶便
山上落下的一片梅,孤冷寒艳。
他立即确定,脆声对如霰道:“此次飞花会为人族盛典,阁下非我族类,还请离开!”
如霰不置可否,只是抬肘碰了碰林斐然的肩头,她回首看了一眼,明白什么,便对小童道:“他是我的……他与我结了役妖敕令。”
小童双眼圆睁:“啊?”
四周等待的修士也心生诧异,妖族人大多样貌不俗,姿容鲜妍,如今两界互通,他们平日里见过的也不算少,但像眼前这般不似俗流之人,确实罕见。
不过更为罕见的,是役妖敕令。
役妖敕令流传至今虽已变成普通的契法,但于妖族而言,仍是莫大的耻辱,谁敢在一个妖族人前提及此法,必定要招致追杀,可这人竟自己结了一个!
众人不由得偷偷打量起林斐然来,暗自揣度此人身份。
小童仿佛遇到什么棘手之事,抓耳挠腮,颇为苦恼。
既然二人结契,按理,这个妖族便与眼前的少女共享一缕气息,有她一道印记,也算不得纯然的妖族人,可是……师父没教过这般情形。
他探头望向里间,人不算少,索性道:“你们先待号罢,待师父看过后再行定夺。”
小童塞给二人一块号牌,又提剑放出,长剑嗡鸣数声后才温吞地悬回檐下,随风而动。
等待之际,不时有人看过此处,眼神奇异,低声密语,如同蜂鸣般扰人。
如霰睨过众人,心下其实也见怪不怪了,毕竟这样的事当年在人界游历时没少发生,但他仍旧不喜,也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正当他思量如何动手时,只听一声轻响,眼前微暗,一把天青色的纸伞便撑到头顶,完全遮蔽了恼人的目光。
他垂目看去,青伞半遮,只得窥见林斐然微抿的唇与线条流利的下颌,她将伞搭到他肩上,一言未发,兀自探头研究起别人手中领到的卷轴。
“……”
视线定了几息后,他扶上伞骨,指尖轻压,于是那绘有山水墨画的伞沿便微微翘起,缓缓露出她的侧颜。
专注,认真,目不转睛。
她钻研之时是这副神情,又不由得叫人想起,她凝神看人时,也是这副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