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张扒皮
农人惜光阴, 天色还未大明, 景山镇镇口已经行来三三两两的赶集人。
许清沅背着一背篓洗净串好的蔬菜, 刘亮扛着几条凳子,大舅娘叶兰则用担子挑着炉子和锅碗瓢盆,几人原本想叫刘成富一起到镇上卖串串, 但是刘成富认为庄稼人的本分是侍弄田地,因此一早就去坡上了。
“时辰还早, 咱们先歇一歇吧。”刘亮毕竟年龄还小, 一路扛着几条木凳子从许家湾徒步至此, 加之又是一年最热的仲夏时节,这会儿一头一脸已经有许多汗水。
“行。”叶兰转头心疼地看儿子一眼, 握着扁担挑物的铁钩子往路边去, 免得在路中间碍着后头的行人。
“让一让!”昏暗的晨光中一团影子以极快的速度袭过来,从越来越响的“哒哒”声和男子的呼喊来看,应是一匹惊了的马。路上的行人连忙闪至一旁,叶兰挑着颇有些重量的担子行动不便,着急之下更是摔倒在地,那匹马眼看就要从她身上奋力踏过, 许清沅和刘亮的心都跟着到了嗓子眼!
“咴—咴—”马儿一阵震天响的叫声,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骑马的人技巧高超,在叶兰跟前不过两三步之远的地方堪堪勒停了坐骑,那匹马被拉得几乎人立而起,可见骑手用力之大。
兄妹两人赶忙过去扶叶兰起来,许清沅着意看了骑手两眼,这控马的技术和手上的力度皆显示来人身份非凡,景山镇上并无这样的人物。
好在叶兰只是受到了惊吓,却没有受伤,这厢兄妹俩扶她起来,收拾好了担子里的家伙事。后头又跟上来几个骑马的男子,先头那骑手已安抚好了坐骑,过来朝领头的拱手汇报:“约莫是路赶得急让马受累太过,方才又被蜂蛰了耳朵,是以发了狂性。”
领头的男子微一颔首,右手掏出一角碎银子,沉声道:“对不住。”
叶兰本性淳朴,心道既没有受伤也就不需要赔偿,却先受了惊吓,又被几人气势所唬,张了两回口都未说出话。
还是刘亮出了声:“我娘没事儿,你们不用赔钱。”
那碎银子瞧着起码有三钱,这伙人好不阔绰,许清沅随意打量过去,那个领头男子拿银子的右手背上一条刀疤直入袖口,她瞧着有些眼熟,再一打量男子的身形,心中陡然一亮,这正是前一阵子来景山镇打听杨老三的那伙人。
那伙人闻听刘家母子拒绝赔偿,便不再多话,各自下马牵着坐骑而去,整个过程中毫无累赘言语,只凭领头的男子眼神手势示意,行动之间颇为利落。
这伙人前两次还遮掩行踪,这一次虽然刻意往打扮上低调了些,却是明光正道而来,再联想惊马之人话中的“赶路”之语,许清沅心中不免替杨老三担心,想着必得找时间去找他一趟。
这时节的天气热得灼人,又没有现代的纳凉设备,县学门口有门面的店铺还好,各家摆游摊的小吃生意却是跌倒了低谷,正是学生们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各家摊子前头却不过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当然,总有例外。许清沅的摊子因为卖的是新鲜吃食,纵然学生们的新鲜劲头淡下去了,却因为口碑吸引了周边的居民,生意比着最开始是淡了一些,但比之其他各家却是遥遥领先。
一过中午的饭点,带来的菜便卖了个精光,许清沅正收拾条凳上的碗筷,天气热得人没精打采,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些。张婆婆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低声道:“许丫头,手上的动作赶紧些!”
张婆婆从前跟着韩家见过不少世面,少有这样慌张说话的时候,许清沅听出些不寻常,讶然问道:“婆婆,您怎么了?”
“你看那头,那边糕点铺子门口撸袖子的人是张扒皮的狗腿子。”张婆婆指了街道端头处,手上帮着收拾起来,“你们左右是要收摊了,手上动作快些说不得还能避过今天这一回。”
张扒皮是这一带的地痞头子,平日里靠收保护费和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发财,今年家姐做了县丞的续弦,镇上其他同道人物都要避其锋芒。只前阵子听杨老三说本地换了县太爷,张扒皮怕撞上新太爷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已是收敛了好一阵子。
许清沅自打摆摊就没见到过这一位,没想到今日撞了霉运,她从前听说过此人心贪手黑,眼下立即听进去了张婆婆的话,知会大舅娘和表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那糕点铺子和此处隔着几十丈,中间店铺和小摊林立,许清沅估摸着张扒皮一家一家收过来需要不少时间,她只需收拾好摊子从街道另一头绕出去就行。
却没想到,那头狗腿子打头,待张扒皮拐进了这条街便直奔许清沅的摊位而来,许清沅一愣,看来今次是怎样都躲不过了。
“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就敢来这里发财?”狗腿子往装碗的箩筐踢了一脚,粗声粗气的喝道:“知道规矩不?”
“好生说话。”张扒皮一身翠绿儒衫,头戴同色的翠绿方巾,手上翩翩状摇着把折扇,上头亦吊了个油绿的穗子,这人净干些不干不净的勾当,却竟然是一身读书人打扮。
许清沅被这一颗移动的绿球闪得眼睛发昏,形势比人强,她知道今天被张扒皮扒一回皮是躲不过了,只看怎么能少割些肉,见叶兰和刘亮都不知如何应对,便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