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有何不可？

宁天臣直言不讳：“起码要做到曲境合一，指心合一，人琴合一。”

“哦？”

林文珊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十二字箴言来，刚刚的那点不悦也转瞬消失，并饶有兴致的问道：“阁下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呢？”

虽说林文珊对自己的琴技充满自信，但她也清楚，自己在某些细节方面的处理，确实还存在着一些瑕疵。

眼下遇上行家，她自然想听听对方高见。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行家竟然连想都没想就摇头来了句：“都不够好。”

这直截了当的一句话，可把林文珊打击得不轻，身子一晃，好悬没跌个踉跄。

心说我在古筝演奏上的水准，在国内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名列前茅了。怎么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了呢？

不等林文珊质疑，赵婴先不乐意了。

她使劲呸了一声，反呛道：“真不要脸！我文珊姐问你，那是跟你客套一下，你还当真了。还都不够好，你以为你是谁啊？古筝大师吗？就算你是，你也没资格点评！你知道我文珊姐古筝什么级别么！”

宁天臣摇头淡笑：“心不静则指不灵，指不灵则难以曲琴共鸣。弹奏古筝连最起码得静心都做不到，级别再高又有何用？”

说完，宁天臣便背负双手转身而去。

赵婴还不依不饶，追上去奚落：“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神神叨叨的。装什么大瓣蒜呢，还心不静。来来来，你行你上啊！说的漂亮不如手上见真章，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本事在这夸夸其谈。喂？你走什么啊？心虚了吗？有能耐……”

“阿婴！”林文珊叫了赵婴一声。

但赵婴实在是太生气了，仍不停输出。

“你跑什么啊？怎么？被我穿戳了，落荒而逃了吗？哼！就知道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能胡言乱语！”

“不得无礼！”

林文珊只得连忙起身追上去表示歉意。

“先生，我妹妹性情耿直并无恶意，她只是急于维护我才对先生出言不逊的，还请您多多海涵。我在这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说着林文珊就躬身给宁天臣行了一礼。

宁天臣本来也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见对方认错态度又这么诚恳，便也微微颔首以示原谅了。

但林文珊显然不光是为了道歉才追上来的。

刚才宁天臣的话，其实全都说到她心坎里了。

她的心，确实不静。

因为最近被一个讨厌的家伙纠缠上，甩也甩不掉，得罪又得罪不起，所以搞得她心烦意乱，总是难以集中精神。

刚才在演奏古筝时，她就因为突然想起这件烦心事，所以才在几个音符的表达上，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

只是没想到的是，如此细微的波动，竟然有人听得出来，还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这就已经不是一般乐者能够做到的了，甚至说，那些所谓的大师，都未必做得到！

也正因如此，林文珊才敢断定，这个男人绝非等闲之辈，而是有大本事的。

赵婴可就没有这般敏锐了，她扯着林文珊的手，不服气道：“姐你跟他道什么歉呀，他受得起吗！再说我哪里说错了，他就是一个不懂装懂又大言不惭的俗人！哼！”

“阿婴！不许你再乱讲话了！”林文珊皱起眉头呵斥一声。

察觉到姐姐似乎真的动气了，赵婴这才瞪了宁天臣一眼，不情不愿地闭起小嘴巴。

“先生勿怪，这丫头平时被我宠坏了，我代她向您再次致歉。”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文珊又要躬身行礼，却被宁天臣抬手制止。

他宁天臣嫉恶如仇有仇必报不假，但总归是要看情况的。

如果对方不是出于恶意，也就没必要太过较真。

毕竟人与人之间交往，多数时候都是伴着矛盾和对立的。

要是稍有不顺就出手干掉对方，那岂不成了草菅人命了？

杀伐果断，和滥杀无辜，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

“先生，恕我唐突，请问您平时都是如何调整心境的呢？可否指点一二。”

林文珊忽然开口问道，她觉得既然人家能指出自己的问题，说不定就会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倘若人家真能慷慨解囊传授自己，说不定自己的琴技还能再升一个台阶呢。

但话又说回来，这种方法即便有，一般人也不会轻易外传的。

何况萍水相逢，人家凭什么教你呢？

林文珊说出这话，就有点后悔了。

“有何不可？”

意外的是，男人不假思索地就爽快的答应了。

然后阔步来到古筝前，饶有一副儒者之风的整了整衣服，便席地坐了下去。

林文珊也赶忙跟上，有样学样的坐在一旁。

面向镜湖，两人挺直身板，微微昂首，闭起双目。

清风拂过绿柳。

发出沙沙响声。

一道仿佛来自天外的低语传入耳中。

“放空心境，放空精神，万物皆空，空即虚无……清心如水，清水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