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第229章 一夜
「可是.心态.」李缥青看着这个将自己从小带大的老人,从有记忆开始,就很少见他生气的样子,少女一扁嘴道,「您是说,像您一样胸怀若谷吗?」
「哈哈,倒不是教你修身养性的工夫。」李蔚如笑,「而且实际上,我这也不是修养出来的,我从小就是好脾气。」
然后这位老人沉默了一下,轻叹:「所以,翠羽在我手中没什麽进境,反而日薄西山了。」
「.」
「不过,这倒正是我想告诉你的,我是这样,所以翠羽是这样,你能明白吗?」老人认真地看着她,「这正说明一个真正的掌门对门派的影响。掌门不是帮门派打杂的理事,做事,然后在外人面前做出从容威严的气度,是远远不够的。对一个有渊源和前路的门派来说,掌门就是它的心和魂,因而掌门自己的心态,也就决定了整个门派的气质和性格——不要摹绘其表,而要身为其魂,你只差这一步而已。」
「.这一步,好像比精细地做一百件事还要难得多。」
李蔚如立定:「看着我,缥青。」
李缥青转过头。
老人深蕴的目光温和而坚定,他目视着少女,像是要把自己的精神传递过去:「缥青,你确实不为七蛟赢得一场感到压抑,因为在这一天,翠羽做了一百件事情,出错一两件再正常不过;你也没有什麽赢回一场的欲望,因为他们只是在求活,你只是要继续压死它,如此而已;你更不因为张问虔的一次背后动作就要暴怒报复,因为翠羽是名门正派,向来宽厚正直,你在山野中长大,把翡鸟玉蝉当做乾净的魂魄;你也永远不会做谁的附庸,就像翠鸟被捕则绝食,决不会离开青山白水你就这样认为,也会这样行事,不必去伪装扮演什麽,你就是翠羽的本代精魂。」
李缥青怔怔地看着老人,缓缓点着头,忽然又有些蹙眉:「我可能明天就会丢失这种感觉。」
「没关系。」李蔚如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往后的两年,我会一直提醒你的。」
——————————————
从州衙回来时,明月已在中天,其实离天亮也要不了多久了。
对好几个人来说,今夜都不是平淡的一晚,尚怀通推开房门,把剑靠在一边,脚下传来青苔的湿滑。
水榭就是这样,总是难抑潮气,尤其到了多雨的时节,门槛丶窗棂,总有地方要生出些白绒。
少年时有相当一段时间,尚怀通喜欢看着它们发呆,思考他们算不算所谓幽生。
后来他想当然不是。
生于枯木,无所伸张,遇雨则生,见阳则亡,这样短暂的东西,是不值一哂的。
真正的幽生,一定是舒张在大地之中,轻丝脆缕,但化身千亿,生生不息,不尽不绝。
从小时候看过这本剑经起,那幽奇的场景就常常出现在他的梦中,他一直努力捕捉到那异妙之境,阅读丶苦思丶理解丶体悟.他努力其中,也沉迷其中。
而灵光是在一瞬间显现的。
那一晚他忽然梦入幽冥,看到自己身上生出泛着萤光的万千丝缕,而在遥远的地方,还有无数个自己与他紧紧连接,他们共享着一切,包括祸害与利益。
在那奇异的境界之中,「他们」所弥漫之处,一切都尽在掌握。
那种通明的掌控绝非能用言语阐释,那样穿透一切的感知也绝非人类能够抵达,拿到此书八年,他第一次深深明白了为何称之为地中「仙」。
也只有在抵达这种境界,把握住这一份感觉之后,那一式剑才那般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触手可及。
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在梦中刺出了它。
但醒来之后,毕竟仙梦无痕。
但他就此知道了自己应要抵达的境界丶应要握住的感觉——领悟「皆我」之意,即可掌握幽生之剑。
后面的日子里,他静坐冥想,练剑读书,甚至种植感受,苦苦追寻那种感觉,而直到他确实将要抵达,才发现缺失的那几页对这条路有多重要。
地下不止有它,人间也不止有他,万物竞生,凭什麽「皆我」?
这两页本该书写了道路的,但现在消失了。
尚怀通在这里卡了两年,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意识到周围这些人的低劣可笑。
一直藏在他心中的那种藐视四周的优越感,在那一天被他真正地摆在了自己面前——身负仙灵之剑,终将是高远青云之客,本来就是丶天生就是就是高高在上。
凭什麽不能皆我?
但有拦阻,拔去便是。
仗以这份暴戾自傲,他花费甚久,写出了《拔草篇》,填充上了这缺失的两页。
至此,万事俱备。
他将通行这一切的准备,在明日万人瞩目之下,在隋再华面前,贯通这一剑。
什麽阴谋诡计脏水罪名,一切都是一脚踩落的可笑牵绊,无视任何人的拦阻,他将以无可匹敌的姿态进入修剑院。
以六生的修为,二十三岁的年纪,修复丶习得一门意剑,他自认足以傲视连州,而只要看听闻这件事后隋再华的表情,就知道他也认同这一点。
尚怀通接下大氅,木盒之中,五枚小草仍在生长。
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