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宝筏
有七尺,像是曾经有什麽镶嵌在上面,如今已不见踪影。
这样东西,裴液没有在薪苍山中见过,它不属于【降世】的那边。
但李缥青说的仍不是这面石碑,而是在碑下,竟有两个圆圆的凹陷。连在一起正是一个笔直的横,间隔不过一榨,深浅恰能彷如一枚梨子。
没有人说话,但同样的联想已不约而同浮现在每个人心里——这是一个人跪坐的痕迹。
积日累月,度春过秋.如一座石雕般跪坐于此,方能留下这样的凹陷。
这痕迹远远比七月前来于此落脚的烛世教更加古旧。
黑螭轻声道:「诏守。」
「.」
裴液怔然无言,正如聆诏神子在这里三十年如一日的静聆诏音,它的诏守也一直就在这里,在没有外务的一切时间,于此守卫着这座聆诏之台。
可如果衣南岱是衣承心的诏守,那衣丹君的诏守又是谁呢?
一旁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握住了他的手腕:「衣端止!」
李缥青看着地上的这两处凹陷:「这个痕迹.就是衣端止留下的!」
一人一螭看向她,少女的目光仍离不开这处痕迹:「我在衣丹君心境中见过他。」
「但我当时没有注意。」她看向两人,嗓子有些紧,「我其实见过他的两种样貌。」
「一者是在西方恬所绘的《除夕夜记酒》中,那正是他当年的样子,身形修长挺拔,整个人就如他手中的长枪,虽然已经四十馀岁,仍然面峻鬓黑,瞧着就如一个更威严些的衣南岱。」少女怔然回忆着,「二者,则是在衣承心的心境之中。」
「衣承心之心毒一家团圆,但龙裔的生长特性令那一幕根本不可能在现实中存在——她甚至不应见过自己的母亲与姐姐。」少女轻声道,「在那副场景中,衣丹君与杨诏人依然是《除夕夜记酒》中的样子,衣南岱却是今日样貌,与姐姐在庭中下棋。」
「而衣端止身姿依然挺拔,但威势深沉,宏如山海,两鬓星白。」
少女看着裴液和黑螭:「他在衣承心心中的形象有些朦胧,正因为长大后的衣承心其实没见过他几面。」
——但确实见过。
所以衣承心心毒中父亲的形象,亦不来源于《除夕夜记酒》,而是来于她自己的记忆。
裴液明白了少女的意思:「你在衣丹君心毒中见到的」
李缥青看着他:「就是这个两鬓星白的丶七十岁的衣端止。」
「.」
「所以她在三十年后,依然见过这位父亲。」少女道,「衣端止,一直是杨诏人和衣丹君的诏守。」
「那他为什麽又离开了呢?」裴液蹙眉低声,看着面前的石碑。
李缥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
一人一螭看向她。
「其实.衣丹君刻录之心毒颓去,也很不正常。」李缥青抬着头,轻声道,「进入那楼之后,无法点燃衣丹君的心毒,真的太过超出我的预料。我当时想到了它的原因,但现在想来.那其实更像是结果和表现形式,而非原因。」
李缥青看着他们:「也就是说,不是她因西方恬之事失去心力,心毒才颓去;而是正因心毒一先步颓去,她的心才坠落到这个方向,陷于牢笼之中,无力挣脱。」
黑螭认真看向她:「何以为由?」
「《传心烛》后篇记录有一种心毒的修法。」李缥青道,「『心烛抽芯之术』,以一位心烛修者之心毒淬炼而出,能够植入另一人心中,勾出心毒。他们称之为『心烛引』,可以用于初学者修种心毒,也可用于给敌人种下执念。」
「被抽芯之人的心毒.」
「就会颓去。」李缥青低声道,「衣丹君入林之前,一定也受过三百年心烛修为,她自己又在对西方恬的苦思中养烛三十年。这样淘洗而出的心烛,其芯引.一定是世所难见的一枚。」
裴液眉头蹙紧:「那和衣端止又有什麽关系?」
「这就是我的想法——衣端止正是带走了这样东西。」少女看着他们,抬手轻轻指向了石碑上那圆形的凹陷,「这里.曾是一片心珀。」
裴液瞳孔猛地一缩。
李缥青记得衣家祖地的那些龛笼,也记得它们完好地储存着历代诏子的心烛修为,所以当这一切出现在眼前时,一条细微的隐线就勾连在心中。
她立刻敏锐地捉住了它。
裴液看着这面石碑一动不动,神情有些放空。
「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麽东西。反正是真金白银买来,装在个大箱子里——真不是我吹,小哥,那箱子,我估摸就得值好几十两!」
「船一到,却不要我们去搬,也不过财帐——人家直接自己带了些家仆,当夜就搬走了。后来小道消息传啊,是说寅阳那边死了个家主,这东西是拿去陪葬的。」
「八月其一:心珀一百二十斤。」
也就是说,衣端止在这里守诏数年,在衣丹君将要心神湮灭的前一个月,以一百二十斤心珀铸成的圆镜取走了这枚芯引,不知带去了哪里。
一百二十斤心珀。
裴液早在相州见到它经行的痕迹,但从未想过它竟然不是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