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一剑
?」
「决定了。」
「好吧。」少女抚了抚琉璃清美的剑刃,偏头朝他抬了下眸,「那做不到的话,不要哭鼻子哦。」
「.」
她当先迈步向云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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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液跟在少女身后拾阶而上,仿佛在经历一次倒回。
越往高处,林石水竹一切景物俱都渐渐消退,身边只剩纯粹的淡云缭绕。
穿过云层,身前的少女并不说话,裴液自己其实也没有讲话的欲望,如果说刚刚在明堂中随着日落将至,心肺是在压抑痛苦中遭受蹂躏,如今就是浑身筋骨在一点点地绷起——这是纯然而彻底的紧张。
和紧张相伴的往往的极度的郑重和认真,他低着头,手不停地揉按剑柄,在心里过着自己所会的每一式剑招.直到忽然眼前一旷,抬起头来,石阶已到末端,他重新回到了这面圆壁剑台之上。
白衣如神的女子依然静立壁下。
裴液这次注意到,她手持之剑,确实不是琉璃。
再次见到裴液,这张神人般的面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平淡地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不,于她而言,本来就无所谓「接受」。
日入云下。
云海之上,一轮明月清辉万里。
少女从长阶之下走上来。
这是两人剑决的固定开启方式,少女并不想让锋利的云气摧毁下面的一切,所以她总会走上来——尽管那看来是无可避免的后果。
明月云海之间,两袭白衣相对而立,明云行了个简单的剑礼,对面之人微一颔首。
两道同样惊艳的剑光在一瞬间逼向对方。
裴液凝眸握剑,望着泼洒开来的剑光,两剑展开,他立刻明白了何为心中剑决。
没有玄气,甚至也没有那标志性的雪白云气。
只有真气,但却没有「境界」的概念,亦或说大家都处于完全相同的境界,总之,这是纯粹的剑的比拼。
所以少女说「帮我接一招」,因为在这样没有其他任何手段丶任何因素起作用的剑斗中,在这样两位天下极致的剑者面前.一招,就足以敲定绝对的胜败。
「胜败」这个词在心中升起的一瞬间,裴液立刻感到了身上沉重的压力。
无论刚刚明堂中的少女多麽轻愉淡然,他知道自己如今正在面对着什麽。
和女子倚命在杳深苍山之中,重伤丶躲藏丶枯竭丶反噬.每一个词的背后都足以致命。
他们身处真正的绝境.而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丶几乎唯一的生机,驳去了女子的想法,任性地开启了现在这场剑斗。
而这场剑斗正建立在「冰雪身」的进一步崩溃上。
所以他一定要赢.他必须要赢。
长剑缓缓出鞘,而在他面前,明云正一剑笔直刺向姑射,姑射斜身一格,剑光飘向少女面门。
裴液在这瞬间毛发一悚,下意识就有出剑的冲动,因为这是一个确确实实可以塞入一道【衔新尸】的空隙。
但他还是按捺了下来,凝目望着两人的过招,一剑的优势他绝不能有丝毫急躁。
而随着更多的剑招出现在面前,他真的陷入了彻底的屏息。
少年已身在灵境,当面对更优秀的灵境剑者时,他确实可能会败于剑招,但已绝对不会再迷惑于剑招。
如今两位少女的出剑也是一招一式地清晰落于眼中,他刚刚欲加入的那一式【衔新尸】,就正是出自这样通彻灵明的剑感。
但看得久了他忽然发现,有些看起来明明白白的事忽然变得不那麽明白了。
明明剑招还是分明的落于眼中,但一种无法形容的朦胧开始覆盖在上面,裴液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但.在盲人的世界中,他摸到的就是一根明明白白的柱子。
直到隐约丶仿佛.听到了头顶均匀厚重的呼吸。
裴液忽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面前云台之上,雪衣如风,剑光如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斗剑,瞧不出任何的杀气,但若真的细品每一式,又是那样惊心动魄。
这与裴液所熟悉的弈剑已不是同一种东西,但.他也说不清这是什麽。
完全陌生的境界,当他意识到剑招中的这道「呼吸」的存在后,就彻底陷入了迷茫。越试图分析丶试图看清,就陷得越深,每当忽有所得,就意识到自己只是又揭开了一层浅薄的面纱,见到了更真实的问题。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面前的似乎已经不是两道剑光,而是两轮明月,每当以为自己离它更近了一些,一定神,它依然高高挂在遥远的夜空。
天赋越高的剑者越能从这样的求索中体会到令人痴迷的美,裴液也确实已经屡屡神痴,但这绝不令他「闻道」般欣喜。
身体是在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面对十七岁的明绮天,裴液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战而胜之。连日的相处,他已真切感受过她山海般的宽博。
但他也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鸿渊。
他觉得,拼尽全力丶挡住一剑.总是有机会的。《雪夜飞雁剑式》毕竟在身,无论如何女子总要分出一剑去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