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雨後
第489章 雨后
一场清寒的剑雨,五条消逝的生命。
太平漕最后五个高层的尸体坠入湖水,裴液缓缓收剑归鞘,偏头看向南岸那道遥远威严的声音。
隔着湖水和雨幕,那边近乎是死寂的安静。
一袭遥远的黑氅,三品武勋,那是久居高位的气质,而有什麽沉重的暴怒正要一触即发。
裴液静静看着他,却连剑也没握,仿佛笃定他不敢出手。
太平漕帮已经完了,你不知道我们会从它身上查出什麽,岂敢冲动地把自己搭上?
攀着燕王枝脉被运作到三品高位,花费的那些资源,牵扯的那些关系,不是用来折在此处的。所以这时他只能扮演一个秉公的金吾将军,宁可看着亲密的同袍故友被杀死,绝对不能暴露出自己和那张【律守令】的半点关系。
裴液收回目光,淡冷的声音传彻西池:「三司查办鲤馆之案,不劳金吾费心了。」
而后他踏湖一掠,人已直穿西池。颜非卿与之并肩。
他们从西池东岸而来,杀光了飞镜楼的太平漕众,要往西池西岸而去。
而那里,正是太平码头。
不再需要城卫的队伍,搜查文书已签,谢穿堂领着一队捕快闯入了这里。
敢阻拦者都不是女子几合之敌,而更重要的是,直到此时,码头内的诸多帮众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西堂能通风报信的已然全歼,而当飞镜楼诸人浮尸湖上之时,两名杀星已经撞入了这座小岛。
绝没有时间毁尸灭迹。
所谓如入无人之境,这片码头被整个翻起,终于在那片不许漕工前去的区域的地下,他们发现了一片巨大的牢狱。
果然是「南北十五丈,东西十九丈,牢房八十间,囚人三百口」,里面缩在墙角之人,俱是良人百姓。
这当然就是最不容质疑的铁证,人证物证都摆在整个神京面前,这一夜太平码头的灯火不会熄灭,明晨刚刚醒来的狄九会亲临这里,一切都会彻彻底底地点验清楚。
裴液立在牢狱门口,神色惶然的人们正被一个个引出地牢,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施暴的痕迹,可以想像,在毒打中,一份份地契是怎麽被按上手印。谢穿堂看着他湿透的衣裳和和残伤的身体,蹙眉低声:「你先回去医治吧。」
裴液摇摇头:「等等。」
他望着出来之人的面孔,直到一对相貌符合的夫妇神色麻木地走出来,裴液才伸手抬了一下,神色一松:「两位止步,敢问是程小朱的父母吗?」
夫妇怔愣地抬起头来,下一刻脸色才猛地变化,惊喜恐惧等情绪同一时间涌了上来但只一下而已,面前这位脸色苍白的少侠已继续道:「受其之托知会一声,程小朱已被救出在京兆衙门,两位暂歇之后,便可相会。」
南岸之上,雨水渐渐停下,灯影也渐渐散去了。
被打断的任何诗会当然都没再办下去,但绿华台上的每个人都觉得不虚此夜。
于国子监里纵论是非丶第一次办诗会观剑的学子们来说,这样真正的江湖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本已落定的鲤馆之案就这样被两把剑掀翻,整个太平漕帮一夜覆灭.可以想像在后面很多天里,这都是停歇不下的谈资。
只有郑之伊面色僵硬。
但没有多少人注意这位公子的情绪了,庭花定定地望着人已经消失的湖面,忽然一抓旁边傅芝云手腕,转过一双晶亮的眼睛:「下回诗剑会如果请不到裴同窗的话,我会死掉的。」
「.」
枫影台上,崔照夜安静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湖面,只觉灵魂整个醒过来了。
从小到大多少年,她为剑这样东西着迷,可那些至高的剑门,无一不隐隐指向一个她并不喜欢的方向。
「无情」丶「天」丶「无漏」丶「空」.越高的剑,越容易出现这样的词语。崔照夜很钦佩那些历代剑者的才华横溢,也真的为颜非卿这样的剑者神思一清,但正如她所说:「我还是觉得『剑』应该是属于『人』的东西。」
可惜三十年来寻剑客,崔照夜并没有期待自己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遇见那位能和这些人站在一线丶又踏在另一条路上的剑者。
直到看见这天雨倾落的一剑。
「.你知道吗,他学这门剑,一定没有超过十天。」崔照夜轻声道。
长孙玦转过头,这位挚友趴在栏杆上托着下巴,眼睛在烛火里亮晶晶的。
「这也能瞧出来吗?」她惊讶。
「当然,这种剑,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崔照夜很少如此话多,「比如颜非卿就用不了这种剑。」
「.颜非卿也能学会吧?」同样看了几天剑的长孙玦也有自己的理解。
「学会了也不如裴液用得这麽好看。」
「.」长孙玦沉默一下,然后也有些好奇,「那裴液真的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剑者了?」
「对啊。」崔照夜两手托着脸,「你瞧刚刚他身形孤飘,持剑随意,最基础的『横剑架』歪了三寸.但正因这丢失的三寸,那种神意一下就清晰可感。」
「.错了也好吗?」
「当然!心意凝聚,形体方散,那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