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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去亚马孙搭一间木屋,在丛林里度过余生,他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和追求,却偏又生得一副见不得人受苦受难的菩萨心肠,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变作雨林里的一棵树,朝着阳光生长,没有痛苦,也不会哀嚎。
只可惜他不是神,也没有超出自然的力量,他只能靠尽力去让周边的人摆脱痛苦,哪怕过程是死亡,这是他所行的道,也是他的执念。
但宁苏的出现让秦乐施换了心神,他知道宁苏很痛苦,却始终下不去手,他违背原则,杀掉一个不该由他杀的人,都说爱是清醒着沉沦,可秦乐施却连清醒都做不到……
随着时间的推移,死亡离宁苏越来越近,他不再出门,甚至很少离开卧室,秦乐施请了一个长假留在家里照顾他。
宁苏不愿意戴助听器,他们就一起看上个世纪拍的默片,偶尔还会翻几页《百年孤独》,他没机会读完这本巨著,可他还是想看看,仅此而已。
白桑榆来看望宁苏的时候,秦乐施并不在,他买了花和水果,顺带着从顾临川那拿来一瓶昂贵的白兰地。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白桑榆穿着加厚的睡衣靠在床头看书,见他进来,脸上扯出一个带着苍白的笑。
白桑榆把东西放到一边,找来两个杯子,顺带放了两块冰进去,倒入白兰地,递给宁苏。
宁苏没有拒绝,和他轻轻碰杯,把里面冰凉的酒水饮下,灼烧感很快从他的口腔蔓延到食道再到胃部。
他戴好助听器,问白桑榆怎么知道自己想喝酒。
白桑榆坐在他的床边,给他剥柚子,“因为我也想喝,但是某个人不让我喝,我就偷偷顺出来一瓶。”
“顾临川还是挺关心你的。”宁苏笑着回答,“我能感觉得到他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白桑榆说着把刚剥出来的柚子肉递到宁苏面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对我好,我倒害怕以后脱不了身。”
“你就没有想过就此停下嘛?”宁苏说,“我记得你当时是带着你妹妹一起来的这,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替那小姑娘想想。”
“你现在说话怎么和长辈一样。”白桑榆垂眼看着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大概是因为我要走了,但我放不下你。”
“那你没事多给我托几个梦。”白桑榆打趣道,“最好告诉我后面的彩票中奖号码,让我也享受一下当暴发户的滋味。”
“怎么,顾临川那么有钱,不够你花的?”
“再有钱也不是我的呀。”
宁苏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只要你想要不都是你的。”
白桑榆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钱不感兴趣,再说有那么多钱也没用,不过是抽更贵的烟,喝更贵的酒,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你这话要是发到社交媒体,指定有很多人要骂你。”
“骂就骂呗,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一块肉。”白桑榆说着语气忽地柔和下来,“倒是你,有想好后面的事要怎么办吗?”
宁苏向来不忌讳谈这个话题,很认真地回答,“把我的骨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带回观音山,剩下的就烧两个骰子,一个留给你,一个留给乐施,你们要是遇到什么事没法下决心就摇骰子问我。”
“……”
白桑榆挺乐意和宁苏互开玩笑,但一想起秦乐施,他心里又生出忧虑来,“你最近和他过得怎么样?”
“你说乐施?” 宁苏回答道,“挺好的,要是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该怎么度过,他很会照顾人……是我对不起他,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很自私,都是马上要死的人了,怎么还就舍不得放手呢,非要拖着人家……”
白桑榆听出他语气里的悲痛,轻搭上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他乐意的,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安排的吧。”
宁苏没说话,他看向窗外,再过不久弥南就要下雪了,到那时候,哪怕再长青的树也会被白色的雪花所掩埋。
他无法预知自己离开的时间,但他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在一点点变得模糊,呼吸,触碰,时间的流逝,食物的味道,都被一层朦胧的纱盖住,一点点从他的世界里被抽离。
等待死亡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宁苏有时候会梦到自己一个人死在破旧的出租屋里,身体逐渐腐败,有时候会产生幻觉闻到食物腐烂的味道。
但他从不会在秦乐施面前吐露这些感受,他希望在他离开以后,留存在秦乐施记忆里的依旧是那天在庙里初见时的样子。
白桑榆走后,秦乐施还没回来,白桑榆下床去茶水间倒水,他还能走动,不过速度有些迟缓。
他想起一开始他搬进秦乐施家时还有些不适应,觉得这里太空荡了,秦乐施知道以后,买了不少色彩亮丽的家具,还在屋里养了鱼,种了多肉和其他植物。
宁苏在茶水间热了水,把大把的药片吞下,靠在墙边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出神。
他想让秦乐施把他们放了,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切实,这种出生在缸里的鱼儿又该去哪里寻找属于它的自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