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弟弟
沈云谦对沈德宁突如其来的亲昵明显不是很熟悉,但好在也没有躲开,只身子有些僵硬。
傻笑道:“二姐这是怎么了,我们过年的时候不是才见的吗?”
沈德宁收回手,怜爱一笑:“没什么,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从过年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算起来可不就是好久不见嘛。”
沈云谦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险些没转过来。
他看着眼前顾盼生姿的沈德宁,觉得这次回来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以前是不喜欢他的,也很少同他说话,这样的亲密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他知道是因为母亲。
因为母亲生了他才会生病最后去世,姐姐是在怪他害她失去了母亲,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没有了母亲。
那年他才不到三岁。
却始终记得是一个冬日,漫天的白雪飘扬。他们把睡着了的母亲装进一个黑黢黢的箱子里,还要盖上盖子。
他叫喊着不让,说母亲怕黑,盖上了她会害怕的。
然后他们都在哭,祖母在哭,奶娘在哭,姐姐在哭,就连父亲也含了泪水。
祖父把他叫了过去,同他说,你母亲去了天上,那里很亮,会一直亮。
他不懂,去问姐姐。
可姐姐却叫他滚开,说为什么躺在里面的人不是他。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可过了那日他就懂了,因为从那日起,再没有人在他喊母亲时微笑着回应他,再也没有人在他哭闹不愿喝药时,耐心的哄他,给他腌蜜饯吃,也再也没有人晚上抱他睡觉,问他有没有吃饱,穿得暖不暖,睡得好不好
那天他没有了母亲,之后他又“没有”了姐姐,仿若这个世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开始不爱说话,不爱出门,甚至开始吃不下东西。
祖父瞧了,怜他,爱他,将他送到了泸铭书院读书。
他看不明白,以为家里终于还是决定放弃他这个病秧子了。
于是,出发前他还是鼓了勇气敲响了姐姐的房门。
他想着就算被骂,甚至会挨打,他也要去,也许这就是他与她见得最后一面了。
他舍不得她。
房门被人拉开,昏暗摇曳的烛火里他的姐姐往他的手里粗暴的塞了一个漆木盒子,她说:“记得按时吃药,不要给我写信,我不会看得。”
然后房门又被关上,带起的冷风呛得他一阵咳嗽,姐姐身边的嬷嬷出来查看,那门一开一合间,他瞧见那门帘后面有人在侧身偷看。
好在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样,那泸铭书院院长是祖父的同窗,学问甚高,完全不在祖父之下。只因无庙堂之心,这才设了一座书院,授天下子弟。
而那晚那个漆木盒子里装着的是几百两银票,和一副看不出绣的是燕还是鹰的护膝。
等沈德宁和沈云谦回到坤安院的时候,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里面十分热闹,想来应该是二房一家已经过来了。
等进了屋子,果然见方氏带着儿子沈云庭和女儿沈德英正在陪老夫人聊天。
沈承业也在,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临时得到消息赶回来的。
见沈德宁和沈云谦一同进来,几人神色各异。
有欣慰,有惊讶,有惊喜。
最特别的是大少爷沈云庭,他的眼中有寒意一闪而过。
虽只是一瞬,随即就转化成惊喜,但还是被沈德宁捕捉到了。
毕竟她以前不懂察言观色,如今却深谙此道。
老夫人则是欣慰的看着沈德宁姐弟,等他们一一行了礼,叫了人,就唤到自己跟前坐下,一手拉了一个,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沈云庭撇了撇嘴,假装不忿的说道:“祖母这就偏心了,怎么不见您这样拉着孙儿呢?”
老夫人见怪不怪的嗔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明明信里写的是预计明日或后日抵达,怎的今日就突然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你倒先挑起我的不是来了,哼哼。”
沈云庭和他的母亲方氏一样,生得一张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巧嘴,模样也与方氏有个六七分相。知道老夫人不是真的生气,挑了挑眉解释道:“孙儿这不是想着要给祖母一个惊喜嘛,也顺便瞧瞧祖母平日里有没有趁着我和二弟不在偷偷的给姐姐妹妹们单独开小灶。”
“呸,你个惯会胡说八道的小猢狲,就算我给她们姐妹开了小灶又如何?怎的,你这个做哥哥弟弟的还要来争不成?”
“要争的,要争的。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我和二弟回来了,祖母可要好好的补偿补偿我们。孙儿也不要别的,就要祖父收藏的那副莫晓生的《山河仙居图》。年前有幸在祖父书房里瞧了,几番讨要无果。不如趁着祖父如今不在家,祖母就成全了孙儿吧。”沈云庭理不直气还壮的说着,全然一副还未得便宜就开始卖乖的讨打模样。
沈德宁看了都自叹不如。
老夫人倒是被他如此厚脸皮的话气得笑了起来:“好啊你,竟然是在这儿等着呢。哼哼,我偏就不如你的意。不仅如此,等你祖父回来了,我还要叫他将那幅画好好收起来,叫你看也看不着,是摸也摸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