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中平元年(六)
枪下来,主簿左手袖袍一卷,便将枪头带偏了方向,方才那雷霆万钧的一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而剩下一只手竟然硬生生抵住马首,自己也被推着往后滑了十数步,而后往下一扯,
笑说,“下马!”
张辽就像个初学骑马的黄口小儿一样,被自家大人温温柔柔的从马上抱了下来,只不过落地的方式粗鲁了些,摔得张辽枪丢一旁,人仰马翻。
张辽恼羞成怒,跳起来去寻钩镰铁枪,主簿脚下一点,把那枪挑起来踢还给张辽。
“这儿呢。”
张辽接过枪,呜呜呀呀气得说不出话,把铁枪舞成一团,奔着主簿便打。那主簿徒手斗钩镰不敢硬接,多以身法闪躲为主,时不时在张辽肩头手腕落下几掌,一触即走那种,让张辽抓不着也打不到,枪法是越来越乱,几乎毫无章法。
主簿说一声,“走。”也不见他用了什么手法,便将张辽手里的钩镰枪夺在了自己手里,顺势一带一推,张辽又重重的摔在身后。
我们几个看得屎都吓出来了。别说在张辽那发了狂的枪围里闲庭信步的游走,就单单他刚才独手阻马这种本事我们就吓破了胆。
范疆辉瞪着眼急道,“我说等等吧、等等吧?要不然这会儿咱们早死了屁的了!”
这回吴延基不起哄了,只是一个劲的“我x”“我x”。
主簿问,“服了不?”
我听这话耳熟,张辽勃然道,“你服你妈!”
这话我听得更是耳熟。
主簿就笑,“那好,再来。”
说着又把枪丢还给张辽,张辽接过插在地上不用,抽出腰间长剑上去又斗。
郝萌说,“这铁枪是马战兵器,地上对战确实不方便。如今张辽换了兵刃,想来这主簿再厉害也……”
郝萌张大了嘴,就见主簿空手跟张辽一把宝剑打得轻松写意,若不是张辽呼喝喊打杀气腾腾的,这哪里有一点像是搏命的样子,分明是师徒两个研习剑法路数,落剑之处像是背的滚瓜烂熟,两人配
合得天衣无缝。
郝萌说,“这也太牛逼了吧……”
张辽一剑刺出,被主簿贴身迎上,肩一靠手一举,像搬凳子似的那么随意,就把张辽连人带剑举过头顶扔了出去。
张辽气得哇哇乱叫,宋宪离远了喊,“张将军!还是降了吧!我们主簿还没动真格的呢!”
张辽指着主簿的鼻子骂,“姓吕的!你少看不起人!”
“我哪里看不起你了?”
“你为何不用兵器?”
我心想人家空手就把你打成这样了,要是再拿把顺手的兵器,你今天是想原地埋在这儿咋地?
主簿歉然道,“不好意思,我那兵器太沉,出门轻骑赶路,就没带它。”
张辽喝道,“你拿剑来!”
主簿摇摇头,“那玩意儿太轻,使不习惯,怕下手没了轻重再伤了你。”
这种话换了别人说,都以为是这人疯了,要不是亲眼见了这主簿的功夫,这话就算别人给我讲故事我也不信。
张辽此时也没了别的话语,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过,气得浑身发抖,止不住地说“你你你”。
主簿拍拍身上灰尘,又拍拍手心尘垢,“你要是没打够,跟我回并州,我每天陪你打一个时辰,你看如何?”
张辽把剑一扔,“要杀就杀!别来那套!”
主簿过去把剑拾起来,正色道,“咱们并州讨逆,从不见血!你去别州看看,颍川曹操,破敌斩首数万,苍亭黄埔嵩,斩首七千,宛城朱儁斩首数万,安喜刘备,斩首数千——这些个被杀的,哪个不是庸庸碌碌的百姓,躲避战乱也好一时糊涂也好,不都是寻常庄户人家。如今被各地诸侯军阀杀来邀功,各个封地赏银,我们并州不这样做,难道错了吗?”
这种话我是第一次听到,想来张辽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