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中平五年（十六）

绵竹县地方不大，左右附近只有这一家驿馆，我见张飞和耿雍在此就不敢去店里入住。虽然说关二哥和张老三都是不错的人，但是通常来讲但凡有刘备的人在的地方准不会发生好事儿。我们老家原野上有许多整日里盘旋在天上的食腐鸟，平时也不见它们捕猎，但是一旦哪里有动物或者人在半道上死了，它们就从天上一拥而下，纷纷争而其食，在我看来就和刘备这群人没什么两样。

但是说实话我看到张飞在这里还是很亲切的，虽然之前多少有些过节，但是我俩毕竟脾气性格都挺相投，加上都不怎么喜欢喝酒，每逢宴饮之时我俩就往一块儿凑，毕竟谁也不会灌谁喝酒，冥冥之中就比旁人多了几分交情。虽然那年他们劫我们军粮一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陈浩甚至还为这事丧了命，可彼时各为其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并不影响我和张飞私下里的关系。只不过这个耿雍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很是惹人讨厌，于是他在我便没有上前和张飞相认，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免得又和刘备这群人沾上什么关系。

我在城外破庙里凑合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以后睡的腰酸背痛，胳膊肘和膝盖都好像进了水似的酸溜溜地疼，我这才真正领略了南方这种潮湿天气的厉害，心里想着今天无论如何也得找个人家投宿去了，再这么呆在野外睡这漏风撒气的破屋子非得把这条命睡没了不可。

白日里我在街上转悠，想寻个面摊儿来找些东西充饥，却不小心在街上看到了张飞贴身带得那些随从，虽然人数不多，但那些人都是鲜卑少民的长相，远远地就能跟本地百姓区分开来，只不过当地人生活富足懒得计较这些小事，所以这些人行走在绵竹街头也没引人侧目，否则单是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晃，若是换在晋阳早被抓走盘问去了。

那年跟张飞在古城下打架的时候知道他的随从叫燕云骑，关二哥手底下那群莽夫叫做关西汉，听起来都是响当当的亲卫名字。但是最可怕的是刘备身边跟随的那些死士，平日里一个个闷声寡言不作声响，但是一遇到急难险重的事情需要他们了，这群死士就拿白毦插在耳边，一个个犹如恶鬼附体，口中呼号着怪叫冲向敌人，一个个不死不休决不后退。那年从白马寺出来在洛阳城外遇到马元义的

余党，本来形式很是危急，最后硬是凭着刘备身边死士的奋战我们才侥幸逃脱，当时那群白毦死士的战斗力就给我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那几个燕云骑买了些饼子干粮就回驿馆去了，看分量应该是几人一起吃的，于是突然想到那年在洛阳和夏侯惇他们一起吃饭的场景，这些人明明都有钱有到一种境界了，却时时刻刻警惕自己和提醒身边的人要省吃俭用，曹操和刘备虽然不是一类人，但是身上却有着相同的志趣，好似我们常人所理解的声色犬马之物在他们眼里看来都不值一提。

又详细问了几户人家才找到刘家人所在的府邸，到了门前我才觉得自己之前绕了多大的弯子——打一开始我就直接奔着绵竹县城最大最阔气的房子来不就完事了么，白费了那么多口舌。当地百姓也不明白我问的“太常家眷”到底是什么东西，只不过一听说从京师新搬来的都是朝着那所最大的宅邸一指，当时我心里就明白了。

叩了几次门，来了个神态倦懒的门童，我先是认认真真自己报了家门，心想怎么说也是太常家的门槛，不见得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进去。于是我仔仔细细把我在并州的履职我上下的关系吕布的职务丁原的表字都说了个通透，完了那门童眼一翻道：“我们家没有姓黄的主母。”说完不等我反应就把门合上了，任凭我再怎么拍打也不理我。

吃了个闭门羹后气得我想踹门，你家少爷被人抓走了我特地来通风报信结果你就这么对待我，那活该你们老刘家好端端少个儿子。我在门口转悠几圈，正想着说就这么走了太不仗义，要不要试试在院墙外隔着庭院把事情喊给他们知道就得了，虽然一时半刻见不到黄海棠但是好歹别耽搁了人家家里救人的事情。

正当我绕到一边准备挑个时机叫嚷呢，就觉得背后有人拍我肩膀一下，我猛地转过头来，发现是张飞负着手在那面带笑意地看着我。我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他早就发现我知道他在这里了，于是神色颇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呢，却听张飞开口说道：“给兄弟预备了新制的肉脯和本地特有的腊肠，要不要来舍下饱餐一顿以解旅途劳累呢？”

正要随他而去时就听到远处有人高声叫我，我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怎

么偏有如此多人认得我。抬眼一看我就笑了，眼看魏延和杨仪从成都风尘仆仆地赶来，本来说着两日来回这只用了一天多就赶来了，看样子确实是想念我的很，只不过他俩来了张飞给我预备的肉干我倒要少吃一份了。

吃饭时气氛十分融洽，张飞和耿雍都不喝酒，魏延和杨仪年纪太小，虽然魏延几次表示这么好的肉脯没有烈酒伴衬简直太过浪费，但张飞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丝毫没有把他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倒是那个说话难听的耿雍一如既往，死鱼眼转悠转悠着对魏延说道：“你一个蹭吃蹭喝的孩子家还要什么酒，要不是三爷要款待并州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