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中平五年（三十五）

踏入漆黑的夜里，一脚踩下去忽然有不真实的感觉。和在鬼吏的都城那边感觉不一样，诸侯联军所在的永夜城这边有一股说不出的阴凉刺骨，仿佛置身于十冬腊月的北风天里，却又不见狂风呼号，只是静静的不动声色的阴阴冷冷。

向前走了没多远，西首边就看到一处斜着插向云霄的大桥。我们三人在那里惊叹了好久，心想这是什么样的鬼斧神工，竟然可以把一座桥倾斜着修到天上去。根据这种陡峭的程度来看，没有任何兵马可以沿着桥面跑上去，所以又是为了什么才修它的呢？之前渡河时掌船的老人也说了，这忘川河鹅毛不飘芦苇沉底，那么我们一开始来到那块荒原的时候遇到那浩大的两军交战时，诸侯联军的兵马又是怎样跨过这忘川河的呢？张飞试量半天忽然说了一句，除非把这桥从天上垂直放下来横跨在水面上，才可以让大军通过。说完以后他也笑了，因为不论怎样看都是不现实的事情。黄海棠听了就笑着说道：“咱们三个人已经身在阴间了，还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加不真实的呢？”我们听了都跟着笑笑，想着近来所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实在太多，也的确容不得细想。这世间有太多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哪怕穷其一生也不能刨根问底，不如将错就错糊里糊涂的就这样继续下去吧。

永夜城下同样也是四面环山，地上不长一丝绿叶，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枯草。在齐膝高的荒原上径直走了许久，看着远方的山郭在青黛色的夜幕里显得更加遥远，好像不论怎样走下去都走不到头似的。但我们坚信诸侯联军的大营就在这里，他们隔河而治，只要持续走下去就一定可以走到。

又过了不久，眼前出现了一座光秃秃的小山。我们走了许久终于在这荒原上看到了这样东西，不免跟着心中一喜，想着是否那诸侯联军就在这秃山左右。可是直到走的近了才发现这秃山左不过高十几丈而已，就是一座平平无奇的小山，山上什么也不长，似乎是用土包堆垒起来的一样。

由于天色昏暗看不清楚，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到此处遍地都是这样的小秃山，层层叠叠起起伏伏向外延展开去。张飞提议说道：“先登上山头观看一下前方的地形吧！”说着他一马当先爬了上去，我跟黄海棠便随他而上，可是一脚踏上这座山时只听脚下发出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黄海棠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她这一叫不要紧，我和张飞也跟着吓了一跳，能让天下四绝的黄海棠发出这般惊叫的事情天底下还着实不多。

张飞掏出火折子，顺手薅了一把荒草点着后凑近一看，我们三人经不住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任凭张飞手中的荒草燃烧殆尽，也久久不能发出半点声音。这十几丈高的秃山哪里是什么泥土堆成的，若不是刚才点着火亲眼所见，真是想破了脑筋也不敢相信——

只见这一座座无穷无尽的秃山竟然全是用累累人骨和骷髅堆起来的，感觉就像是到了封存已久的古战场一般。似乎这里刚刚被人清理完了战场，死尸摞成一堆一堆山丘，经年累月的风沙卷走了身体上的骨肉，只留下森森白骨静静的矗立在这里。想起之前那刘拓说过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天下十三州都将卷入不可避免的战火之中，战争波及到每一个平民和贵族身上，谁也逃避不了。阴间的各路鬼兵蠢蠢欲动，只怕是将来人间炼狱只会比眼前的残酷景象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三个稍缓了缓心神，决意绕过这骷髅山走。可这骷髅山一座连着一座，下面也并没有任何通路可过，想要翻山越岭的过去只能爬过这一座又一座的尸山。这时我们三人虽然都未说话，但是心里所想的事情大概都是后悔做了这个决定。张飞挑了一节胫骨用荒草和油布裹在头里，用火折将其点着，做成一个简易火把，在前面照亮道路带我们前行。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爬过这大大小小的骷髅山。然后前方出现一条宽广的大道，道旁还立着一座山庙。走至门口我们三人也累了，张飞便提议进去歇歇脚后再做赶路。

进得庙里，发现四周并无供奉任何神佛。我们一想也是，这里本就是阴间鬼蜮，哪有死人还要参拜天上神佛的。只不过头一次来到这种家徒四壁的庙宇中，见到并无供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黄海棠也挑了一支火把四处查看，总算让她在祭坛前面看到一尊硕大的骷髅头骨，摆放在一处简易的供台上面。

黄海棠讶异道：“这该不会是祭奠活人给那些妖魔鬼怪吃的吧？”她这一说不要紧，本来我们就在这阴气森森的鬼界之中横行，这一路又见那么多尸骨成山，她这随口一说什么妖兽，我又忽然想起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带翅妖人来，虽说只是阴间斥候，但长出翅膀来毕竟有些不可思议。如今我们在这鬼地方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真要说遇上什么不可名状的鬼怪也是情理之中。

张飞闻言上前查看一番，笑着对黄海棠说道：“黄姑娘多虑了，这是一处古代的供奉所在，这骷髅头摆在这里便是这所小庙所祭奠的物品。想来是古代战争之时有好心人给这些无名尸骨搭建的安魂庙。这座头颅看上去颇为雄大，想来应该是在尸骨中挑的一处比较具有代表性的头颅罢了，应该没有特别的意义。”

听他这样说我们才稍稍放下心来，黄海棠拿出干粮来与我们分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