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中平五年(六十六)
恩德,不是靠炫耀武力。如今叛军远在外地,陛下却在眼前阅兵,我认为不能显示陛下的果断刚毅和消灭敌人的决心,反而有穷兵黩武之嫌。”
当时盖勋说这话时丁原等其他州郡的刺史与州牧都在左近,听到盖勋这样说都暗暗为他捏一把汗。皇帝此时正在兴头上,最需要的就是身边群臣婀娜奉承,却没想到盖勋会这样当头泼皇帝冷水。正当所有人都要以为皇帝要拿盖勋治罪时,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称赞盖勋道:“你说的对,只可惜我见到你太晚,当时决定要阅兵的时候那么多大臣没有人能像你这样说话的。”众人这才稍稍宽心。
阅兵一结束,整个洛阳城关于盖勋的传闻就已经传遍了,甚至连城外我们驻扎的地方都听到了关于盖勋白日里对皇帝说得那些话。于是人们纷纷在打听这盖勋到底是谁,为什么胆敢当着上军校尉蹇硕的面可以如此跟皇帝直言不讳,难道就不怕遭到宦官集团的报复吗?
进过一番打听,终于知道这盖勋出身于凉州的官宦世家,年轻时曾被举为孝廉,后为汉阳郡长史。当时武威郡太守仗着在朝廷中有权贵撑腰,而在当地胡作非为。凉州从事苏正和准备弹劾此人,而凉州刺史梁鹄害怕得罪权贵,便想将苏正和治罪杀害,于是就此事向盖勋咨询。说来也巧,这盖勋与苏正和有仇,当地世人皆知,梁鹄就劝盖勋可以趁机报仇。没想到盖勋听后断然拒绝道:“不可以!因为公事杀害良臣是不忠!乘人之危是不仁!”于是劝说梁鹄说道:“喂养鹰鸢就是为了捕猎,因为捕猎而杀害鹰鸢,那以后用什么捕猎?”梁鹄听从他的意见,没有对苏正和下手。苏正和得知盖勋不计较往日仇恨而为自己解围大是高兴,特意前去拜访盖勋表示感谢。出人意料的是盖勋居然闭门不见,派人传话给苏正和说道:“我是为梁
使君谋划,不是因为你!”说罢盖勋像从前一样憎恨苏正和。
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正直之人,曾在中平二年凉州闹饥荒时带头拿出家中存粮救济百姓,据说救下了千余人之多。而今年八月盖勋被任命为武都郡太守,上任前夕皇帝诏令大将军何进和上军校尉蹇硕到洛阳城外送行,凡是参与送行的官员都以此为荣,只不过盖勋人还没走到武都,又被征召为讨虏校尉,赶在阅兵之前又返回了洛阳。
隔了两日我和吕布说起这人的时候他居然有点惊讶,问我道:“连顺儿都听说盖勋校尉的事情了吗?”我夸张地比划道:“全都知道啦,当天整个洛阳城就传遍了,等消息到了咱们这儿的时候都是晚上了。”吕布叹了口气没说话,我就在一旁追问,半晌吕布才惋惜道:“可惜啊,盖勋校尉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阿,才会同时被朝廷里两大派系都公然反对。”
我听得有些迷迷糊糊,问道:“他不是凉州世家的么,不应该和外戚集团是一伙儿人嘛!”吕布笑着说道:“并不是顺儿理解的那样,不是左就是右,朝廷里面也有清流一般的官员,在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吕布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硬要划出派别的话,盖勋还是相当憎恨宦官的。”
接着吕布说起盖勋曾在阅兵后找过袁绍曹操等洛阳城里年轻一代人密谈,盖勋说皇帝其实很聪明,这些年的错误决断只是因为被身边左右的人蒙蔽住罢了。然后盖勋就开始与这些年轻一代的掌权者密谋一起诛杀宦官。只不过阅兵后没过几天,上军校尉蹇硕感到恐惧,总是觉得盖勋留在洛阳是个不可名状的威胁,于是将他调离京城,派到长安去担任京兆尹,密谋诛杀宦官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我问吕布道:“杀掉那些高高在上的宦官很难吗?我见阅兵的时候那些年轻幼小的宦官居然比监军都要威风,尤其是皇帝宣布完连大将军都要听从蹇硕的命令后,那些小宦官们显得更是神气了。”
吕布听我这般说,居然没有回答我的话,反而问我道:“顺儿觉得该如何呢?”我想也不想就冲口说道:“既然是皇帝身边的宦官误国误民,那就应该抓出来杀了才是啊!”吕布一边听一边用手指扣着桌子道:“京师里和你这样想法的人数不胜数,可为什么到现在那些宦官还活得好好的?”
这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支支吾吾半天才猜疑道:
“因为他们怕死,不敢?”吕布笑道:“盖勋校尉敢在皇帝面前痛斥天子的不是,哪里有人比他还胆大的呢?要说他因为害怕,那是决计不对的了。”我挠挠头,想破了脑筋也是想不出来了。
吕布用手指蘸了些墨,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圆圈下面以一条细线引出来,又在下面画了更小一点的并列的几个小圈,再接着每个小圈下面又引出更多的直线,一条一条,最后整个桌面都变得千丝万缕、密密麻麻。吕布说道:“顺儿你看,最上面这个大圈就是蹇硕的话,下面这些圈圈点点就是蹇硕的党羽和他庇护之下的各级官员。杀掉一个宦官简单至极,不论是派江湖人士行刺也好,罗织罪名下狱也好,还是说公然撕破脸皮大动干戈也好,总之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吕布说着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上那黑糊糊一大片的圈圈点点,说道:“难就难在无法将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连根拔起,因为关系到族人生死问题,许多人一开始选择站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