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笔墨丹青
临安已经进入初春时节,暖潮浮动,春分和煦。
公仪斐在临安相中了一间别院,租下来准备小住半年。
这间别院是个一进院落,四方格局,南北通透。
统共三间屋舍一览无余,主屋、庖屋和仆屋围成一圈,院子里设有几张石桌石椅。
石桌旁还有一棵与屋比肩的杏花树,叶嫩花初,再等几个月,就能看到花开满枝头的盛景。
兰姻追随公仪斐在临安城游历了几日之后,才知道原来做人可以这么快乐。
公仪斐总是能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上,寻找到常人不曾察觉的乐子。
譬如,他热衷于制作各种味道的香膏香料,租下这间别院就是为了采集杏花制香;他会留意女子的胭脂,深入研究这些配色有什么不同之处,还会在兰姻的唇上试色;他能在巷弄间找到连当地人都未曾听过的手工摊子,甚至说服手艺人把绝门技艺传授给他……
好像除了干正事,吃喝玩乐他什么都干。
当然,有时他的乐子也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譬如他能在街头买走最后一个小童哭喊着要买的糖葫芦,然后在小童震惊的目光下还朝着人微笑。
而最近,公仪斐异乎常人地执着上了作画,兰姻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陪练。
起因是他在市集上看到了一幅自己的画像,虽然画师的手法娴熟,但是公仪斐总觉得那幅画像没能完美地呈现出他的风采。
于是,他决定亲自动手画一幅自画像。
此时,兰姻正捧着一面铜镜站在杏花树下,阳光如金丝般洒在院子里,斑驳的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公仪斐坐在石桌旁,手持画笔,全神贯注地照着铜镜描绘画纸。
兰姻已经连续做了三个时辰的人体支架,腰酸腿疼,好不难受,她动了动身子试图舒展了一下筋骨。
公仪斐见状,苛刻地提醒道:“别动,镜子歪了。”
兰姻发觉公仪斐最近跟她说话越发不客气。
可偏偏她先前放话说愿意当他的人,任凭他差遣。即便她现在满腹怨言,也无从说出口。
想到这里,兰姻只好顺从地摆好站位。
然而,公仪斐再次指点道:“镜子抬高一点往左一点”
“不对,不是往你的左手边,是往我的左手边再下来一点不对”
兰姻照做了几回,公仪斐还是不满意。
她算是明白了,他不是对她不客气,而是在故意刁难她。
既然如此,兰姻只好破罐子破摔。
她干脆利落地放下铜镜,朝着公仪斐说道:“公仪公子这是在拿小奴当猴儿耍么?”
公仪斐不做回答,隔了一会儿终于落下了笔,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兰姻上前,“你过来帮我看看,这幅画好不好看?”
兰姻不知道公仪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只见宣纸上画得根本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女子。
那女子站在杏花树下,薄粉敷面、腰若约素,纤纤玉手扯着半解的衣带,双瞳剪水、雾里看花,尽是一副媚态。
兰姻品鉴了一番,觉得这画里的女子美虽美,但是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女子该不会是小奴吧?”
公仪斐似笑非笑地说道:“不是你,但确实是以你为模子描的。”
兰姻一听,顿时觉得被他言语侮辱了,一时间忘了使用敬语,微微怒道:“你竟然照着我的样子画艳图?”
“这叫在合理范围内发挥想象力。”公仪斐收起画纸,缓缓说道:“这幅画我要拿出去卖,卖出去的银子我七你三。”
兰姻知道公仪斐是想故意试探她的底线。
她自然不能如此轻易被他激怒,只好忍下这口气,抬手比划了一个数字,正色道:“小奴六,公子四。”
公仪斐眉角微扬,语气不容置疑道:“五五分成,不准还价。”
兰姻抓紧拳头,阴恻恻地咬牙道:“成交!”
令兰姻没想到的是,当时她这一句无心又愚蠢的话,竟然让她狂赚一百两白银!
谁能想到,公仪斐竟然把这幅艳图卖给了临安城的画铺,并让画师临摹了整整一百份拿去各地买卖。
由于御剑山庄二公子公仪斐的名号原本就声名远扬,他的画作一经入市,就被人抢售一空。
一方面,兰姻不得不佩服公仪斐的商业头脑。
另一方面,她也从中探出了一些端倪——公仪斐看似轻浮风流,实则心思藏得很深,他这是在变着法子查她的身份。
这些画散播出去之后,江湖上都在猜测画上的女子究竟是谁,又是哪个女子能入得了公仪斐的眼。
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兰姻笃定:任凭公仪斐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出她的身份。
这些年,兰姻习得一手神乎其神的易容术,每次离开红月教都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江湖人只知道红月教三大司主有个徒儿,好做梁上君子,专门在道上接一些窃夺财物的脏活,却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多大岁数,更无一人真正见过她的真容。
而这次,兰姻为了接近公仪斐,日日腻在一起不方便易容,只能以真容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