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灿烂

……

姜瑶在梦里, 仿佛重新变回了地下室里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捂着小熊的耳朵。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告诉小熊，说：“不怕，不怕, 等爸爸想起来，就会来放我们出去了。”

可爸爸很久很久才想起她来。

…

她又长大了一点儿。

这时, 爸爸往家里带回来一个阿姨, 告诉她, 以后这个阿姨就是她的新妈妈了。

新妈妈很漂亮，也很温柔, 她很喜欢，每天跟前跟后地跟着她。

可有一天，新妈妈突然对她不好了。因为她发觉，爸爸并不喜欢她，于是，她也就不喜欢她了。

她再也不理她, 不对她笑，不跟她玩她的小熊玩偶, 甚至还会学着爸爸, 将她也关进那间地下室里。

那地下室的墙壁上, 刻了她的日日夜夜。

每关一天。

就是一笔。

无数个正字, 密密麻麻。

她也不明白。

为什么大人总是生气呢。

为什么一生气，就要关她起来呢。

她以为, 天底下不乖的小孩都会被关。

可等妹妹生下来, 她就知道。

不是的。

不是天底下所有小孩不乖都会被关的。

妹妹也会哭闹。

还会丢玩具。

不高兴了更会大吵大闹。

可她从没被罚过。

她的妈妈, 会把她轻轻抱在怀里拍啊拍，给她唱好听的歌，会亲亲她的脸, 会告诉她，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贝。

她好羡慕啊。

她也想当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贝，哪怕当不上全世界，当某个人的小宝贝也好啊。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爸爸没把她当小宝贝，新妈妈有自己的小宝贝。

她成了家里的第者。

可有可无的第者。

于是，她离家出走了。

她想。

妹妹失踪一会，所有人都会惊慌失措。那她失踪一天，不用所有人，也不用惊慌失措，只要能稍微找一下她就好。

可没有。

也没有。

她的爸爸一点儿都没想起她，甚至都没发现她不见了。

新妈妈管着自己的小宝贝，也没发觉她的失踪。

她灰溜溜地回去了。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那么大。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地方完完全全属于她呢？

后来。

她从喝醉了的父亲口中陆陆续续得知了妈妈的消息。

妈妈和他是学生时代认识的。

妈妈长得很漂亮，妈妈还会跳很好看的古典舞，妈妈，妈妈……

她开始期待起这个未曾谋面过的妈妈来。

她开始在脑海中臆想起妈妈的样子。

她一定有长长的黑发，有温柔的眼睛，有温暖的臂弯，她一定会唱很好听的歌，会在睡不着时轻轻地拍她，她一定会…

她开始偷偷学舞，学一切臆想中妈妈会的东西。

她想，把自己变得跟妈妈一样。

她还想，等未来某一天重逢，她一定要告诉她，让她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在跳舞，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很优秀，好让她为她骄傲。

可有一天，她还是被发现了。

她的舞裙被爸爸撕了，爸爸说，你下贱！偷偷跳舞做什么？用来勾引男人么？她哭着告诉他，她只不过是想妈妈了。

可这个男人却只是掌掴了她一记，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世界上最恶臭恨不得立时擦去的苔藓，他道，我供你吃供你喝，你居然还想着她？养不熟的白眼狼！

新妈妈这时，便会站在一旁，抱着男人的胳膊，不赞成地看着她，仿佛她是罪大恶极。

小女孩心想。

没关系。

没关系。

她还有妈妈。

她的亲妈妈。

她的亲妈妈一定不会像他们这样对待她，她会像所有电视里的妈妈一样，轻柔地抚摸她的脸，抱抱她，会告诉她，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宝贝。

她将所有的爱和期待，都给了这未曾谋面的亲妈妈，她一点点在心里丰盈和补充她的形象，以至于在未来的某一天，见到那拖着行李箱携夫带子回国的女人时，都险些没认出来。

看见她，那女人眉间掠过一丝慌乱，问：“你是谁？”

彼时，姜瑶早已不是那不辨眉眼官司的小孩儿了。

她心一寸寸凉了下来。

她心想。

啊。

原来亲妈妈这里，也没有她的位置啊。

她依然是多余的一个。

亲妈妈后来约了她喝咖啡，她整理好了那日的慌乱，却在咖啡厅郑重告诉她，就当她没生过她，请她不要来打扰她的生活。

姜瑶从不知道，生活原来是一片永远坠不到底的深渊。

你以为到底了，却还能继续往下。

面前的女人穿着得体的套裙，她不像爸爸那样酗酒，她甚至不打她，骂她，她情绪稳定得可怕。

可在她冷若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