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蝴蝶梦碎一

民国九年的秋天，玉兰香飘满十里洋场，中央警署巡捕房探长傅春图接到邀请，出席华星电影公司新电影《蝴蝶梦碎》新闻发布会。对于这种笙歌艳舞的场合，傅春图向来不喜欢，将邀请函扔给下属祁明：

你不是白梦筱的粉丝吗，给你个机会，去见你的梦中情人。

祁明乐开了花：谢谢探长！探长对我真好！那现在就让我下班吧，我准备盛装出席。

傅春图好笑：要不要再去花店订一束玫瑰？

祁明摇头：不不不，她喜欢山茶花的。喜欢玫瑰的是周芝蓉！可我不是她的粉丝，还是白大美人更对我的眼缘。

傅春图：一口一个白大美人，孟浪都没你不知羞。行了，赶紧滚。

祁明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喜滋滋的离开了。看了看手表，确实该到下班的时间了，抓起椅子上披着的外套，阔步走出了办公室，就被署长张远海叫住：华星电影公司的邀请，你不去、派一个下属去、这不是明晃晃打黄文华的脸？

每年华星电影公司往巡捕房缴纳的赞助金，可养活了整个巡捕房！春图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到了你这个位置、有些事，得顾全大局，由不得自己的喜好去办。懂了吗？

傅春图一直敢反驳亦师亦友亦父的张远海：下次、下次我一定去。好吧？

傅春图说罢就走，还不忘摆了摆手道别，一头钻进了自己的轿车里离去，后脚一位身材高挑的妙龄少女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狼狈的跑了进来。巡捕房一水的大小伙子，看见少女眼睛都直了，一个个献着殷勤上来：小姑娘，你找谁呀。

少女看样子不过二十岁，脸蛋上还挂着婴儿肥，穿着鹅黄色长衫、头上包了个白纱巾，两条长辫子乖巧的搭在胸前，正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怯场的回答：

我来找我表哥的，他叫傅春图，听说是你们这里的探长？我是他表妹，我叫沈黎黎。

众人眨巴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跟一只宠物猫一般可爱，竟然是傅探长苏州老家的表妹？立刻熄灭掉心里的旖旎想法，回复道：我们这探长确实叫傅春图，不巧，他刚走。

沈黎黎也不着急，放下心来：找到地那我可就放心了。小哥，劳烦你帮我打个电话呗？

傅春图本人正驱车往家里奔去，他幻想着回到家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去公寓外王伯的馄饨摊吃碗三鲜口的，然后美滋滋的回家睡觉。想想就舒服呀！这个时节，玉兰花香醉人心脾，正巧那馄饨摊就在一棵玉兰树下，闻着花香，一口一个馄饨、人生还有什么烦恼？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傅春图还没开门，就听见家里电话响不停，他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难不成巡捕房出事了？想着迅速的开门接电话：我是傅春图，出什么事了？我表妹？沈黎黎？来投奔我了？

这头，沈黎黎已经和巡捕房的小伙子们打成一片了。她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大苹果，聚精会神的听着傅春图的事迹，十分得意：那是，我表哥从小就是我们县上最有出息的，瞧吧。——小李哥，那后来呢，那杀人犯抓到了，关了几年呀。

小李：几年？一个枪子送他归西啦。

傅春图踏入巡捕房，就看见这一幕，几个小伙子围在沈黎黎周边，讨好的一个递水、一个拿糕点、一个讲故事。中心人物沈黎黎跟个地主婆似的，哦不，地主婆年纪大了，反正就像一个家里有点小钱的小姐。

傅春图叫着：沈黎黎？

正听到劲头上的沈黎黎一个激灵，差点红苹果都甩了出去，想起小时候因为过于调皮被表哥支配的那些恐惧年岁来，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回身望过去，挤出一个自认为乖巧的笑脸：表哥！

化身为翩翩起舞的蝴蝶，横冲直撞的跑来跟前：表哥，我是沈黎黎，我来投奔你啦。

傅春图点着沈黎黎的脑袋，把她拉进办公室，无视那群被窗玻璃挤变形脸的小伙子们，无情拉上百叶窗。沈黎黎打量着办公室，真惊叹：哇，表哥，这是你的办公室吗，真阔气唉。姨妈没骗我，你果然在城里当大官了，嘻嘻，这下我有指望了。

等下，指望？该不会是话本子上恶俗的表哥娶表妹的戏码吧？可不行，都民国了，没有这档子事了。傅春图十分防备：指望什么？

沈黎黎忽闪着大眼睛：当然指望表哥救我于水火呀。我妈给我物色了个对象，你也认识，周伯伯的儿子周相虎，她要求我立刻嫁给周相虎，这可不行，我不喜欢他。于是我趁着月黑风高，留下书信一封，连夜逃跑，来投奔你了。

傅春图放心了，只要不是幻想嫁给自己就行：那小姨妈不得气疯了？

沈黎黎：我还快气疯了呢。反正我不会回去的，表哥你都这么大官了，肯定能管到我妈吧？

傅春图哑然：应该——管不到吧。我妈跟你妈姐妹情深的，我哪里敢啊。

沈黎黎绝望：那怎么办？她要来抓我，我可就完蛋啦。不如这样吧，表哥你赞助我一张去北平的车票呗？我听说，北平可远了，可好玩了。

傅春图立刻意识到沈黎黎的真实目的。亲手熄灭了她心里那一盏名为希望的灯：作为你的亲表哥，既然你来投奔我了，我就有义务看顾好你。你放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