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死疲劳三

那个犹似今日的夕阳下，乔守业的话掷地有声，沈黎黎会一辈子只字不改的记得。她放下手里的信件，跳起来去了厨房。

傅春图和高远瞻在客厅坐着，聊着彼此的近况。高远瞻如今是广慈医院的中流砥柱了，每日的手术排满。有传闻他将是下一任院长的接班人。傅春图盘算着医生这样的职业本就抢手，再加上高远瞻一表人才，再不抓点紧恐怕就飞了。

“你想什么呢？”高远瞻询问。

“老高呀，你觉得不觉得，我们都在往前走？”傅春图试探着。

“这话说的，难道我们能永远留在今日？”高远瞻好笑。

“你仔细想想，我并非你这个意思。”不开窍，傅春图索性挑开了：“黎黎，是个好姑娘。”

“是。”一瞬的哑然，高远瞻点头承认，目光飘去了院子里那团团怒放的鲜花：“我只是觉得，对不住美涵而黎黎，她有更好的选择，乔守业前程似锦。”

“提起他们，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傅春图叹息：“经过这么多，心境早已发生转变。我们要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提点到这里，傅春图不继续说话了。终究得靠自己想明白。沈黎黎端着面条进来：好啦～你们聊什么呢？

“再聊这案子该如何进行。”傅春图岔开话题。

沈黎黎将碗放在桌子上：高医生，快趁热吃！我加了两个溏心蛋呢！表哥，我正好问你，你送我那只派克金笔没有墨水了，你书房那瓶也空了，我是不是得去文具行一趟呀？

“段氏文具行有百利金牌墨水出售。”傅春图颔首：“钢笔不可混用墨水，切记，百利金牌。”

“嘿嘿，黎黎我呀，哪里认识百利金？表哥带我去呀？”沈黎黎邀请。

“该不会想让我去付款吧？”傅春图怀疑：“明天早上我有时间。”

高远瞻饿极了，狼吞虎咽完，优雅的抽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听着，这案子有股子似曾相识啊。

带着这股疑问。次日清早，傅春图和沈黎黎踏进了段氏文具行。段默文和阳柳春殷切的迎了上来——

“傅”

“嘘！”沈黎黎轻声：“段小姐在家吗？”

“在、在的。”段默文不禁随着压低了声线。

“那现在，你们出去吧。”沈黎黎安排着。

“哦。好的！”阳柳春不明所以，却照着办，和段默文离开了店里。

“有人吗？我要买百利金牌墨水！”沈黎黎吆喝着。

无人应答。沈黎黎加大了声音！片刻，段嘉爱从后院走了出来。——那女子年轻美丽，整张脸妆容精致，却无半点腹有诗书气自华的风度，美貌活脱脱是脂粉香膏加持出来的。站在门前顿住脚：你们要买什么？

“这位小姐，我要买百利金牌墨水。”沈黎黎客客气气。

“爸！妈？”段嘉爱喊着。

“似乎是无人。我们一进来店里空荡荡的。”傅春图搭话。

“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你们说要买什么？”段嘉爱又问了一遍。

“百利金牌墨水。”沈黎黎又一次回答。

段嘉爱走去货柜前，翻找着，好一会过去，也没找到：“什么百利金，我从未听过，我家似乎没有，去别处看看吧。”

言罢，就要返回后院。“不会吧。段氏文具行可是租界最大、货品最全的。我敢保证，除了段氏，其他文具行并不出售百利金。”傅春图压下怀疑，说着。

“是哎，去年我们就在这里买的派克金笔，搭配百利金牌墨水。”沈黎黎附和着。

段嘉爱只得再次回到柜台，不耐烦的翻着，嘟囔着：一个破墨水穷讲究，其他牌子不成？那什么金的，长什么样呀。呀，还真有！

段嘉爱看清盒子上印刻着百利金标志，拿到了二人面前，刚走近，沈黎黎大为吃惊！不可置信——只因段嘉爱的面皮紧绷，不见一丝褶皱，犹如被人拉扯两端的绸缎，安上了刻意的五官

“愣着干嘛？一块大洋。付款呀！”段嘉爱催促着。

“哦！”沈黎黎怔着，从钱包里摸出一块大洋递了过去，又怔着接过、怔着离开了文具行。

刚出门，没回过神，段默文和阳柳春就迎了上来，显然方才是躲着观察屋内的发生，此时颤抖着声线：傅探长，沈顾问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傅春图抬脚带他们去了附近的茶楼，要了个包厢，吩咐小二不许打扰后将门关了起来。

“段氏文具行开了起码四十年，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他故去后交到你的手上？”傅春图问着。

“没错！没错！”段默文止不住的颤抖。

“所以，段嘉爱是自小在文具行长大的。她不可能不知晓墨水的存放处！这是古怪其一。其二！段嘉爱有一手好钢笔字，甚至她会比旁人更早接触西洋货文具。派克、百利金、等牌子她该如数家珍才是。因为这既是耳熟目染，又是家中营生。可显然，段嘉爱并不认识。”

“对的，对的。”阳柳春哭泣了，她无比担心：“这次回来的女儿，不是我真正的女儿，我的女儿去哪了？”

“黎黎？”傅春图瞧见沈黎黎仍沉浸在怔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