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秋收过了,大西北的冬天又要来临。去年的雪灾历历在目,草原上一些小部落的日子过得本来就苦,去年一个雪灾死了小一半人的也不是没有,牲口更是冻死了太半;到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可是依附的大部落又要来征收牲口……
这日子没发过了!
去年冬天有小部落内附大周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是暗搓搓地背地里都在传。哪怕平时部落之间都是小团体活动,但是迁徙和贸易的时候,多半还是有来往的。
说实在的,这就跟流传的什么“匈人和周人都是乌黎族后裔”一样,在大部分匈人耳中也就是听听便罢。一群在战场上被他们当鸡仔一样砍杀的周人,他们身为草原勇士,难道要去投靠鸡仔?简直要笑死人!
一些大部落更是不当一回事情。心里面肯定是窝火的,自家的员工跳槽到了对头公司,就算没损失也膈应。但是现在还没法翻脸。
周匈二国如今的蜜月期还没过,榷场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利益。甚至周人在王庭设立的邮局也快落成,到时候大量的周人物资就会涌进草原。
草原比起顺阳来,物资更加匮乏。他们当然可以去抢,但是前两年打的败仗,人口牲口的损失根本就没缓过来,他们需要时间休养生息。而且伴随着榷场的展开,他们能够更加只管地看到大周边境的变化……老实说,按照现在城高池深的样子,哪怕周人真的都是一群鸡仔,他们也未必能打得到。
更何况如今他们内部也不平静。大汗的身体愈发不行了,能撑过去年的雪灾都已经算是叨天之幸,现在眼看着……就算不驾崩,大汗的几个儿子也快让他驾崩了。
一名周人大夫被送出了宫殿,侍卫的脸色严肃,周人大夫几乎是被直接扔在地上的,半天都没爬起来。
旁边的一名匈人青年等了好一会儿,看着侍卫走开了一大段距离,才敢和同伴一起上前扶起周人大夫,把人往背上一背,飞快地跑开。
他们一路跑出王庭,取了马匹又飞奔出去一段路,才敢降低速度。
知道他们是好心,但是此刻趴在马背上装晕的余修远都快忍不住骂娘了。不就是被匈人侍卫抽了两棍子再扔了一下嘛,他其实完全可以装痛哭流涕……咳,痛哭流涕的表演难度太高,不过气若游丝还是可以的。他原本没事,现在都快挂了,最起码得吐一吐。
匈人青年动作十分利落,就是和体贴半点不沾边,粗鲁占了十成十。余修远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终于忍不住“悠悠醒来”,脸色是一点都不掺假的惨白。
从营帐内努力快步走出来的少年,见状急切地问道:“修叔这是怎么了?大汗……”
匈人青年扇了少年后脑勺一下:“闭嘴!去叫修婶过来。”
余修远赶紧扯住少年:“换个人去……腿……还不好走。”
闻言,另一名匈人青年赶紧道:“我去,你们先带修叔去帐篷里休息。”
匈人青年抿紧了嘴唇,将余修远送进帐篷里。大汗病种,悬赏找来天下名医。他原本觉得这是修叔的好机会……
马大娘一看到余修远这幅样子,眼眶就红了。不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妇人还是不发一言,问都没有问一声,就开始照顾起自家丈夫。
匈人少年看不过眼,拄着一根简陋的拐杖,拉扯着自家兄长出去,怒道:“修叔早就已经说过了,他只会看看外伤,你非得劝他来!”
匈人青年的脸色更加阴郁了。修叔再好那也是周人,大汗对他们再不好,那也是他们匈人的大汗。修叔就算救了他弟弟,能有大汗重要么?
但是,修叔不仅救了他弟弟,他们夫妻两个还帮助了他们部落很多。他们这些年对王庭的进贡从未落下,但是大汗对他们却……从来都是他们给王庭付出,却从未得到过什么……他们的部落甚至还不能在王城里落脚!
青年的眼眶热了起来,突然一把推开还在碎碎念的弟弟,飞快地翻身上马,马鞭甩出一个爆响,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匈人少年长大了嘴巴,低声骂了一句,尽可能快得走到修叔的帐篷前,差点撞上正端着盆从里面出来的马大娘,看着那盆带着血色的水,张了张嘴问道:“修婶,修叔怎么样了?”修叔伤得那么重,还记得关心他的腿伤。
马大娘摇了摇头,轻轻推了他一下:“没事,现在睡着了。你该去休息了,这几天别太走太多。”
匈人少年闻言扁了扁嘴,到底不敢真的让自己将来变成瘸子,闷闷地“哦”了一声,回到了自家的帐篷里。
帐篷里的余修远根本就没睡着,趴在床上掰着手指头记账。他分辨得出马大娘的脚步声,听见了也不回头,立刻趴下装柔弱:“夫人~”
然后他听到一声轻笑,立刻从床上跳起来,看到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马大娘边上。他根本就没听到脚步声!
马大娘并没有被挟持,邀请了老人坐下,从锅子里舀了一碗米汤,递给老人。
老人低声道谢:“多谢。”说的是周话。
马大娘又舀了一碗米汤给余修远,小声道:“他有老爷的印信。”
余修远心里面顿时一阵膈应。他家夫人什么都好,就是老是把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