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新世界(十一)
声色地屏住呼吸,却感觉对方不是在看他,而是拿他的瞳孔当镜子,照了一下自己。
“你的眼睛很特别,尤其左边这只,”“天使”用唱诗一样温柔优美的声音说,“你看到我的时候,会想起什么吗?”
乌鸦心说:恐怖片里气氛组C位的邪/教雕像。
他笑而不答:“怎么称呼?”
“都可以……他们叫我‘加百列’。”
“天使长,这么说您是翅膀最大的那个!”乌鸦肃然起敬,双手合十,冲“加百列”拜了下去,虔诚地说,“给您磕一个……阿弥陀佛,请保佑我发财,阿门。”
这一“磕”,加百列不得不退开了,他垂下眼,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会。”
“没事,您不用会,”随和的信徒安慰道,“我们进庙烧香的,主打一个心诚则灵。”
迅猛龙:“……”
本想过去帮忙的警果先生还伸着手,表情十分无助。
全世界的种公都这么不正常吗?
更无助的是,这时,迅猛龙那袖扣的发信器又震了两下——发信又失败了。
“不好意思,”迅猛龙不得不打断那边的迷信活动,“这里是没信号吗?”
“大概?”乌鸦不动声色,“地下城嘛,基础设施建设就那么回事。”
迅猛龙下车环顾周遭:“这是地下城的垃圾站吗?你为什么把猪猡的车开到这里?”
好问题——到垃圾站来做什么比较合理?
乌鸦用胃思考了一下,回答:“捡垃圾。”
“捡垃圾?为什么?”
“家里穷。”
迅猛龙:“……”
警果先生抹了把脸,无奈地放弃了交流。他绕着货车走了一圈,哪都找不到信号,只好又回去求助乌鸦。
“你对我们没恶意,我能感觉到,”迅猛龙正色说,“不想回答问题没关系,我不会再问,但我现在需要你帮助。”
乌鸦软塌塌地靠着铁笼,像一根泡糟的海带,给警果先生看他的智障脸:别指望,我没用。
可惜,不知是光线不好,还是警果先生情商欠佳,迅猛龙没看懂他的脸色,自顾自地说:“安全署追查这伙偷浆果的走私犯很久了,本来安排卧底的是几个母果同事,但是工作果跟宠物浆果体型差距太明显,那些猪猡没上当。反而是我……大概长得也比较壮,被它们当种公抓了……我在猪猡的老巢醒来以后,就一直给同伴和主人们发定位,那时候明明成功了,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回音。”
迅猛龙说到这,转向加百列:“你是车里唯一的成果,我本来想喊醒你帮忙,但你那会儿睁着眼,一直没反应,还浑身冰冷,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加百列的目光原本追着乌鸦……打结的发梢,听问,才分了一点注意力给迅猛龙:“不记得了。”
迅猛龙就自行下了判断:“肯定是麻醉剂过量了,这些可恶的猪猡!你是外区来的吧,我刚看到你的时候吓了一跳,我们这里比较落后,没那么先进的繁育技术,培育不出你这样的特殊品相。”
乌鸦的目光悄悄移动过来——的确,这位“天使长”不像自然产物。
加百列的头发呈现出明显的白化特征,皮肤却几乎是无暇的,丝毫没有白化病人的损伤和斑,眉眼上的色素恰到好处,看起来配色和谐,又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他的眼睛不那么畏光。
他浑身上下都是精心设计过的痕迹。
加百列优雅的一颔首:“嗯。”
“你是哪个区来的?”
“角区。”
“角区?”迅猛龙先是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连茉莉他们都将视线投过来,就见警果先生猛地往后一仰,“天!角区?!”
茉莉眼角一跳,感觉自己被看穿了。
但对方很快移开了视线,认真地对警果先生胡说八道:“我是智障。”
“……所以?”
“所以我知道。”
警果先生再有涵养也有点不高兴了,脸色沉下来:“你在愚弄我吗?”
乌鸦一歪头,冲他笑了。
他的脸很脏,笑容却很清澈,看人的时候,眼神像在欣赏一朵稀世罕见的花,让人有种“他好像很喜欢我”的感觉。迅猛龙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刚起的火倏地散了,并且没发现乌鸦又在驴唇不对马嘴地乱回。
乌鸦:“你知道吗,亲爱的,你让我想起油画里灿烂又懵懂的道林格雷。”
迅猛龙没听懂,但脸“腾”一下热了:“什、什么?”
乌鸦没回答,靠着铁栅栏弓起背,等着胃里逐渐尖锐起来的绞痛过去。
迅猛龙这才意识到他脸色不对:“喂,你……”
话没说完,救苦救难的“天使”已经先一步把乌鸦接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警果的错觉,这长得像堕落天使的种公跟恐怖传说中的一样,会被病态的、虚弱的存在吸引。明明方才还对不讲卫生的乌鸦避之唯恐不及,这会儿却像是看到了喜欢的食物,兴趣盎然地主动靠近:“你不舒服吗?”
乌鸦:要命。
那个人一靠过来,他就闻到了一股很淡、但非常邪门的味。好像是在香草奶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