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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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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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渐息,他才慢吞吞地爬起。

待头痛好些了,他佝着背,慢慢走到摊棚前,买了些蒸梨枣,踅到涸水的桥洞里坐下,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蓬莱阔大,他要去哪儿找那师父所说的人?何况兴许师父的那愿望都是他的脑子凭空造出来的。打一开始,他便没有活着的目的和缘由。

要带一人出蓬莱不过是他的臆想,而他要带走的那人是方惊愚——这事也不过是他的发病脑子里生出的幻觉。

这时头痛再度发作,楚狂丢下油纸包,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脑壳似被金瓜捶裂一般剧痛,无数光景宛若洪流般涌入脑海。他总在头痛时看到莫名其妙的画面,有些似曾发生过,真实得纤毫毕现;有些却虚渺如雾,可望而不可即。他看见片刻之前的小椒干啼湿哭,对自己大喊道:“你一定要去救方惊愚!”

他凭什么要去救一个素昧平生之人?他为何在见到方惊愚的第一眼时就认定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光影变幻,他仿佛置身于鎏金幄帐里,这地方他已梦见过数回。飘荡着的蒸酒香,掷骰时铜子儿的哗哗声响,他感到自己似是受了极重的伤,躺倒在地,一枚投壶时用的金鹫羽箭忽而滚到他手边,他虚弱地拾起来,握在手里。

楚狂呻吟一声,双目紧阖,意识仿佛坠入漫漫长夜,他昏死了过去。

————

楚狂做了一个关于许久之前的梦。

九年前,地肺山大帐。

此地与迎恩门相去不远,与瀛洲更只有一水相隔。虽朔风徘徊,日薄云淡,甚是寒冻,然而因有仙山卫驻守,可常得天恩泽被,酒肉不乏。不少蓬莱势家子弟常在此地混个面熟,以求军功。

玉鸡卫走进大帐里,今夜正办一场庆功筵宴,帐中灯火通明,排箫羯鼓齐作。几位着彩绘鲨皮甲的公子哥儿正在掷骰赌钱,吆五喝六,有些人在投壶,接连几次都是倚竿,酒坛翻倒了一地。

公子哥儿们见了玉鸡卫,慌忙恭敬地站起,有人怀里还搂着掳来的瀛洲女奴。女奴们多着小袖长裙,有些方才同人办完事,衣衫半褪,脸上红晕未散。公子哥儿们打揖道:“见过玉鸡卫大人!”

玉鸡卫呵呵一笑,伸出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坐下:“不必拘礼。今夜你们要怎样胡闹皆成,酒和美人都够么?”

“够,够!”众纨绔忙不迭点头,得了玉鸡卫的令,他们继续花天酒地去了。玉鸡卫走到大帐中央盖着鼓鸟皮的交椅上坐下,吃了一口酒,却见帐中地下倒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似遭人虐打淫辱过,亵衣敞着,身下一片泥淖,伤口惨不忍睹。他头上流着血,双目无神。几个纨绔子弟踹他胸腹,他也全无反应,便似一片破布。翻过身来时,玉鸡卫望见他颈后烙着犬纹,是奴隶的印记。

玉鸡卫蹙眉半晌,方才想起这是个低贱的钳奴,因家中犯了大过,便被捉去做了娈宠。昌意帝对此人甚是深恶痛绝,竟下令莫要轻易了结,要以这折辱心性的法子剜其心,洗其髓。于是这少年便辗转于势家权贵床榻,被纨绔们耍得腻了,又丢来军帐里做个猪狗不如的舆隶。

玉鸡卫暗暗回想初见他时的情形,那时他尚是个冰雪聪明、负气含灵的俊秀少年,便似郁翠亭亭的修竹,可不过一年光景,便被摧折得仿若一片淤泥。

兴许不过几月,他便会一命呜呼了罢。但身为先朝暴君之子,死于千刀万剐的酷刑与死在这漫长的折磨中又有何区别?

玉鸡卫噙了一口酒。这时一个公子哥儿擒起了那少年腕子,作势要入他,然而少年却忽拼力一挣,摔倒在地。

“这贱奴才!”公子哥儿大怒,捉住他发丝,将他脑袋往地上掼。玉鸡卫的目光却被少年引了过去,老人缓缓放下酒樽。

“白帝之子啊,你今日遭逢此难,心中可有怨怼?”玉鸡卫问道。

那公子哥儿听得仙山卫发话,立时冻僵了似的,不敢动作。那少年颤抖着抬头,血染红了他的额,那无神的双目忽颤了一下。

“当然……有了。”少年虚孱地道。他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便会命赴黄泉。

“呵呵,可如今的你已是阶下囚,对此无能为力。你既生为暴君遗孤,哪怕你这辈子未行一恶,也会成为蓬莱不可不除的祸患。你若要怨,便去怨你生父白帝罢。”玉鸡卫道,唤出了那少年的名字,“方悯圣。”

方悯圣伏在地上,低低喘息。

他身负重伤,发着高热,在历经长久折磨之后,他的神智已然不明晰。他也深知如今的自己肮脏卑贱,等着他的只会是比十八泥犁更可怖的煎熬。

然而此时的他却在发笑,笑声愈来愈大。玉鸡卫眯起了眼,只觉难以置信。那黯淡如死灰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燃起了焰苗,方悯圣的目光仿佛能将自己灼伤。

那对瞳眸一只漆黑如墨,另一只却是艳红似血的重瞳,曾被丝质眼罩遮掩。自古以来,重瞳便是霸王抑或圣人之兆。一年前闯入方府时,方悯圣解下眼罩,展露出这只重瞳,因此玉鸡卫才不疑他是白帝遗孤,将其带走,押送到昌意帝面前。

此时乍一见这重瞳,玉鸡卫竟无由地感到心惊。那不是圣人的眼瞳,而更近似妖魔的眸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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