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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和大仙眼目可观古今天地,大抵是他们服食‘仙馔’后生发幻觉,看到了别的世界里的在下,不同时代里的记忆枝缠蔓结,方以为这时代里也有一位天符卫与他们一同忠心翊戴过白帝罢。”
“这世上便是如此,史书未必为真,传闻未必为假。白帝出征之事在这世界里未发生过,却被大加传颂;我也还未与这里的众仙山卫们做过同僚,但他们也对此确然不疑。”
昌意帝打量着他,“仙馔”的黑络自其脖颈蔓延而上,攀上脸庞,这青年显已被“仙馔”侵蚀日久。昌意帝捋须笑道:“你也知晓雍和大仙之事。瞧你的模样,是已被‘仙馔’折磨了许久罢。”
银面人沉默片时,光暗在殿中相互倾轧,影子在他们脚底疯狂挣动,他终于苦笑道:
“是,我是穿行于桃源石门间的天符卫,已走过万千个世界。而下臣也明晓,此副残躯已不能支持太久了。这应是我走过的最后几个世界之一。”
“你在石门间已奔走了多久?”
银面人凄然地笑:“究竟有多久,在下已记不大清了,兴许比陛下在此地流连的时候都长。下臣见过万念俱灰,闭守于冰壁前的白帝;见过因服食太多‘仙馔’,皮肉剥落,已不似人形的白帝;见过意气郁激,回到过去固守仙山,改号为‘昌意’的白帝……这样的白帝,在下也不知见了有几百几千位。”
昌意帝问:“像朕这样的白帝,你已见过许多位么?他们后来怎样了?”
银面人微笑颔首:“若他们皆教蓬莱风雪不侵,国祚皆保的话,下臣也不会在此处了。”他将手缓缓按上腰间剑柄,“而现下,下臣有一事急着要做。”
一柄漆黑无光的剑被他抽出,握在手里,银面人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白帝拔剑相向。他冷声道:
“那便是——从陛下手中救下这个世界的白帝!”
刹那间,电光如白蛇乱舞,满殿鬼影幢幢。银面人杀向昌意帝的那一刻,心中突而酸楚十分。他想起那些曾与白帝并肩偕游的岁月,两位少年郎曾饮酒射猎,在蓬莱各处驰马观花,也曾共度风雨,为彼此两胁插刀。
但他已一次次看见白帝走向末路的惨态,深知不能任凭其滑落深渊。
然而在他迈步至昌意帝跟前的一刹,老人宽大的狐皮衫随风扬起,其下竟露出挨挨挤挤的漆黑触角。其中的一根触角不知何时已悄然探进床上襁褓,扎入那婴孩身躯中。婴孩已不再哭泣,身上遍布诡异的黑纹。
银面人浑身一栗,原来昌意帝已被“仙馔”侵蚀,不成人形。这时他望见昌意帝诡谲的笑靥,仿佛面上的每一块肌肉皆是脱缰野马,向四方横奔扭曲。
“可惜呐可惜,年轻的天符卫,你还是晚了一步。”
老人狞笑道。
“同一座仙山不需要两位白帝,这孩子已然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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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如瀑,自天际挂落,街衢里每一个角落仿佛都被雨水洗透。
蹄铁在石板上踏践出千重水花,缇骑犹如鹰隼,在夜幕里欻然刮过街路。风灯在雨中摇曳,好似一只只教人心惊的眼,无言地紧盯着夜色里的一切。有人低声喝道:
“那刺客往西面跑了,追!”
所有禁卫今夜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因为竟有一位刺客竟胆敢神鬼不知地潜入蓬莱仙宫,妄图取昌意帝性命!所幸昌意帝龙体尚安,但那刺客也自仙宫里攫走了一个婴孩,而今不知去向。
今夜正是靺鞨卫行卫守宫城门户之责,此时他正忐忑地跪落于殿中,头顶一片荧煌灯烛,而他浑身汗粒犹如小虫儿一般争先恐后地钻出肌肤,闹得他周身又热又痒。
昌意帝立于他身前,威压如岳,冷冷地道:“传朕的令出去,出动全数的仙山卫,势必要拿下今夜潜入宫里的此人。加强天关守备,尤是镇海门边。”
靺鞨卫一气捣药似的磕头,不敢有丝毫辩驳:“微臣罪不容诛,竟教陛下遭逢险凶!”待窥见昌意帝面色稍平,又问:“陛、陛下,敢问那人带走的乳儿……”
昌意帝在金丝楠木椅上落座,若有所思道:“那孩子是白帝……留下的婴孩,却不打紧,生死皆无妨。最紧要的是逮住那刺客。”
烛光给他面上涂上一层薄红,血一般的颜色。昌意帝蔼然笑道:
“因为那孩儿多半已活不长久了。”
此时的仙宫之外,狂霖如决堤而泄,雷声隆隆,仿佛云里藏着的千百张羯鼓被一同击响。
银面人藏身暗巷之中,吁喘不已。
身上被雨水浸得湿冷,几处伤口尚在渗血。方才他在蓬莱仙宫中与昌意帝交手,万没想到这位老交识被“仙馔”侵蚀得不成人形,活像一只大九爪鱼,连他也险些不是其对手。
他垂头望向怀中的襁褓,婴孩脸巴子苍白,正在吚吚唔唔地弱声叫唤。银面人躲在檐下,轻轻拨开帛布,只见那具小小的身躯上黑络虽在渐而消退,却绵软而滚烫,仿佛周身骨头尽被熔化。
能保住这婴孩的性命么?银面人心里也没底。他悄悄摸向通往镇海门的巷道,却惊见远方缇骑如云,风灯连缀成一片惨白而危险的光。
看来一时间是出不得蓬莱天关了,他今夜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