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
光几乎灼伤了楚君山的眼睛,无数翻涌的欲念在一瞬间击中楚君山。
柔软的、冰凉的,如蛇一般的触手,它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在那些邪恶的黑暗与污秽交织而成的梦里,非人的怪物紧紧的绞缠着他作为人类最脆弱的脖颈,曳拽着他,一起沉入名为欲念的深渊。
楚君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喜欢一只诞生在无限污秽之中的怪物,但现在,他竟然误打误撞的遇到了这次机会。
他陡然起身,握住了起身欲走的梁星渊的手腕,动静之大甚至引起了别桌客人的注目:“抱歉,请稍等一下。”
梁星渊定住身体,诧异回眸,眼底遗憾还未散尽。
楚君山素来冷淡的脸上扬起一个浅笑,压低眼眸,那双清亮的茶色眼眸里涌动着无限奇异的神色。
他冲着梁星渊伸出修长漂亮的手。
“我是说,您介意直接结婚吗。”
今天这位迟到了的人类相亲对象也同样。
窗外却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楚君山抬起头,新雨初霁的天空天光乍现。
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不远处,屈膝蹲在地上,正低着头,温柔的安抚着一个流着眼泪、摔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楚君山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来。
和其他后遗症一样,他见到这样的场景,眼前只会浮现起无限游戏中他曾经见过无数次的场面。
楚君山见过太多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甚至是自己的至亲骨肉推出去挡枪的玩家了。
等回到正常的文明社会,人们就穿上了礼仪廉耻的外衣,将那些人性的至暗面都藏在羊皮下。
……虚伪得令人恶心。
“诶,那位先生真是好心。”站在楚君山身旁还没有离开的服务生抱着菜单,眼冒红心,“长得也高大帅气,真是人美心善啊。”
楚君山微微一顿,僵硬的表情随即恢复成原样。他抬起眼,对着服务生微微勾起唇角:“是啊。”
楚君山对纠结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执念,他低下头,思绪重新跑远。
他垂眸出神回忆着之前在无限游戏中触手怪们的形态,白皙的指尖捏着搅拌棒,无意识地将咖啡上漂浮着的拉花搅碎,一只抽象的章鱼形状由破碎的奶泡和深色的咖啡液组合起来,随着搅拌的方向缓缓被扯碎。
直到,一道温和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他的遐思:“抱歉,是楚先生吗?我迟到了。”
楚君山听见这道声音,抬起头,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面前已经覆盖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迟到的这位相亲对象很是高大,他卷起衬衫袖子,低着头放置自己的外套时露出的侧脸很英俊,是这个社会主流的审美取向。
楚君山认出,这正是那个刚刚在外面牵起小孩低声安抚的年轻男人。
等他抬起脸看向自己时,楚君山才发觉,对方眉眼的线条冷峻极了,可是偏偏冲着他笑起来的时候,那股子冷淡的味道全部都被冲散。
“久等了吧?”
楚君山挪开视线,唇角礼貌性的牵起一抹弧度:“没关系。”
“今天路上出了一点儿突发情况,两个小孩儿在马路上摔倒了,我带他们找了一下家长才耽误这么久……抱歉,不说这个了。”对面的相亲对象明显对于这段迟到的经历有些愧疚,主动伸出手,漆黑的眼眸在玻璃桌反射的阳光下被映亮,动作之间透着令人赏心悦目的书卷气,礼貌而绅士,“您好,楚先生,我叫梁星渊,今年28岁,目前在星海幼儿园工作,是一名在编幼师。”
即使敷衍走神,但是对方应有的尊重还是要给到。
楚君山也伸出手,和那只看上去骨节分明的大手虚握了一下,旋即松开:“梁先生,我叫楚君山,26岁,目前是无业游民。”
他念出这段像台词一样熟练的自我介绍,随即有些兴致缺缺的开始神游。
这样的流程已经经历了一百次,楚君山已经熟悉至极,接下来,只要再坚持十几分钟,寻找一个理由离开就好。
他这样想着,流连在咖啡杯壁的指尖不自知地轻轻收拢,柔软的指腹有技巧的抚摸着光滑的瓷杯,仿佛在安抚一条蜷曲着的粗壮触手。
这个动作仿佛已经融入了楚君山的骨血,只要出神,他就会无意识地将任何一个柱状物体当作自己想象中的触手进行抚慰。
而对面,那位名叫梁星渊的相亲对象仍然在保持着谈话。
他的交流沟通很有技巧,不会像之前几位楚君山遇到过的相亲对象一样,只是一味地说或者听,他很擅长于表达自己,也很愿意循循善诱着楚君山加入正在谈论的话题,放在寻常的相亲对局上,应当非常讨人喜欢。
然而,他遇到的是楚君山。
楚君山偶尔应答几声,垂着眸,目光望着咖啡杯中正在消散的小章鱼拉花,看得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楚先生,我想我们的条件很相当,就个人性格而言,我认为我们的相处很融洽,也许我们会是很合适的……”
“抱歉,我想打断你一下。”楚君山挑起眉梢,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梁先生,你的条件很好,为什么会选择来相亲,而不是自由恋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