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证明她说的是真话。裴琨玉那张冷峻的面上便显得有些奇怪了--他的神色还是冷的,偏眉眼柔下来了,便显得没有那么锋锐,唇瓣还紧紧抿着,但瞧着却不像是方才那般冷,只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丫鬟。
他们都不知道呦...就这么一会儿,是裴琨玉这几日来最高兴的一会儿了。因此,他便定定的盯着那小丫鬟瞧,那目光,像是在看那小丫鬟,但是又像是透过那小丫鬟在看一些旁的什么人,他那张冷酷的脸看上去是高兴的,可是偶尔也会突然抿一抿唇,在心里哼上一声。
跟着她的小丫鬟也跟她一样,将那些瞎话说的炉火纯青。若真的觉得他好,孟韶欢为何要放弃他?
之前孟韶欢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全贵的身上,说是全贵威胁她,但裴琨玉这样聪明的人,只过了一个耳朵就知道,就算是全贵是所有事情的推手,孟韶欢也一定心动了。她自己也确实想去做那个公主。
说来说去,不过是觉得公主的位置比他重要罢了。只这样一想,他就觉得心口发堵。
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皇子,会获得比他更多的爱吗?那些皇子那个不是妻妾成群,她宁可去受旁人的磋磨,也不肯嫁给他吗?他因此而怨她,恨她,却又止不住的去探寻她。“你与公主何时相识?”裴琨玉压了压那些翻涌的思绪,问:“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给她送东西?
这整个公主府,谁不知道现在太平公主岌岌可危?再蠢笨的人都知道"死”字怎么写,偏这丫鬟迎难而上,叫人不得不多问一句。
那小丫鬟便开始说她跟孟韶欢之间的事。
水兰也认为她与旁的丫鬟是不一样的,旁的丫鬟伺候主子,是没办法,她们生来就是贱命,就是要伺候人的,伺候谁不是伺候呢?但水兰不同,水兰是真心想伺候公主的。“公主救过奴婢。”她将过去那点事儿细细的说了一遍,道:“公主是极好的人,旁的人欺男霸女,公主从不曾如此,公主也不爱与人起争端,她只自己一个人歇着就好,偶尔吃些好吃的东西,公主--
“跟了公主,奴婢是真过上了好日子!
末了,红着眼眶道:“公主待奴婢这样好,奴婢万死不辞。她说这些的时候,偶尔语无伦次,因着性子软弱,还要哭上两声,掉两滴泪来。裴琨玉看着她,听她说"全贵胁迫讨色与奴婢”的时候,心底里骤然一紧,他在这一刻,很突兀的明白了,为什么他得到了孟韶欢,却还是不高兴。因为...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一直认为他是全天底下最贵重最好的人,他忠贞,他守礼,他有名有权,他高高在上,所以他就接受不了任何背叛。她只是在他和她之间更爱她自己而已,这不是什么过错,偏他自大的觉得她必须爱他胜过她自己,这样才算是爱他,所以又生出怨恨来。所以他就算是得到了她的身子也不开心,他要她飞蛾扑火一样来爱他,稍微差一些,便难以满意,孟韶欢抛弃他去选择当公主,他就难以接受,认为这都是孟韶欢的错。可是,凭什么呢
他有这样飞蛾扑火一般的去爱过孟韶欢吗?如果他真的这样爱她,他就应该让孟韶欢去当公主,公主才是真正的锦衣玉食,在所有京中女眷中都是最尊贵的,可他不愿意。
他的爱自私,不愿意将孟韶欢拱手让人,宁可让孟韶欢去做他宅里的妾,他都这样自私了,又凭什么要求孟韶欢无私的来爱他?
他又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很久之前的孟韶欢。这个时候的丫鬟,和那个时候的孟韶欢何其相似。那时候孟韶欢还不是公主,在大雨滂沱的夜里跪在窗外,不知道在忍受什么委屈,总之,是打断了骨头,在咬着血沫来求。
他恍惚了一瞬。
那时候的孟韶欢被李霆云逼得走投无路,做的最大胆的事,便是把自己送到他身边来与他好一场,最起码,那时候的孟韶欢是真的拿出来一条命来爱他的。他想起来孟韶欢当时为了和他在一起、见到那五个人便去撞墙,那时候,她是那样真切的爱着他。
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他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泡进了东津的运河里,河水呼啸的打在他身上,让他这颗心坚硬的、如同冰雪一样冷酷的心也渐渐被泡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又记起来,孟韶欢今年也不过十六而已。她年纪还是太小了,未曾读过书,又受过那么多委屈,遭过那么多磨难,后来突然得知自己能过得更好,能不再寄人篱下,能有一条通天路往上走,难免动摇。谁愿意一直做一个下位者、受人钳制?谁不想拥有自己的权利?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好-点而已。
自古以来,薄情郎便不少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连他的父亲,为了家族利益,都会选择去保全自己,陷害旁人,就连他,也会因为自己一己私欲去抢夺他人妾,他又凭什么要求孟韶欢纯洁无瑕,不曾做过半点错事呢?
裴琨玉瞧着这丫鬟,突然就开始后悔他自己的苛责不爱他就该受磨难吗?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想起了最开始。
如果最开始见到孟韶欢的时候,他也因顾忌太多,而不曾在李霆云开口赠妾的时候接了,导致孟韶欢后来颇受苦难,若是他那时候便直接要了孟韶欢,孟韶欢又如何会周折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