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孤
做决策时能想起来问她一句,就已经足够了。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发现,那些“不上不下”“不够趁手”的事情,却刚好适合交给她去做——而那个总是补位的人,将会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身边,逐渐成为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行了,陆朔的事,朕再想想。”皇帝说,“你也别闲着,朕已命人加紧绘制驸马人选的肖像,画好了就送去柔福宫,你挑个满意的出来。”
闻禅起身告退,对自己的事相当敷衍,拖着尾音懒洋洋地答:“是,儿臣遵旨。”
皇帝把扶手拍得啪啪作响:“你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别给朕拖到明年去!”
很快,持明公主选婿的消息就传遍了宫廷内外,画卷流水般源源不断地传入柔福宫,甚至还有不少请帖通过宫妃辗转送到了她手里,大约也有主动示好之意。
闻禅虽然已经放弃了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的想法,但驸马毕竟是个大件摆设,一时之间也很难挑出合适的。好在新年将至,容她多抻了几天,各家送来的帖子闻禅一概没应,唯一请动了她的,是当今钦赐出家修道的宁思长公主。
宁思长公主是皇帝同母的亲妹妹、闻禅的亲姑母,她的面子不能不给,况且宁思长公主与闻禅一向投契,她又恰好需要一个出宫的理由,便顺势应承了下来。
当天安排随行护卫的禁军正是陆朔所率的左神枢军。他过来拜见时,闻禅正在宫人服侍下罩上大氅,抱着手炉仰头看屋顶上晒太阳的小猫。
“殿下。”
陆朔穿着窄袖的武官服,身形笔挺,像把寒光逼人的利剑,朝她躬身行礼,“禁军已至上阳门外待命,殿下的车驾可以出发了。”
闻禅轻轻颔首:“有劳了。”
她的脸掩在风帽下,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陆朔看不清她的神情,也看不透她这个人。
他虽然自小在宫中长大,但毕竟是外姓男子,平日里和皇子们一同读书习武,与公主们没什么交集,唯一能说上两句话的就是持明公主,还是因为逢年过节都要去拜见皇后的缘故。
他也一直没觉得持明公主有哪里特别,直到三年后她从宫外归来,在那个步步杀机的哗变之夜,所有人都忙着惊恐慌乱时,只有她以冷静到冷酷的一刀先发制人,刻下了扭转战局的关键一步。
陆朔迈出人群时没有想那么多,单纯觉得持明公主值得他高看一眼。北巡结束后,两人再也没有什么往来,连他自己都快要淡忘时,公主竟然不声不响地还了他一份大礼。
闻禅坐上了宫门口的步辇,陆朔在旁步行跟随,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开口,低声向她道谢:“臣前日已得陛下召见,多谢公主居中转圜。”
前世闻禅和他很熟,散漫惯了,乍见他这么谨慎恭敬,还有点不太适应,得十分克制才能不动声色:“举手之劳,不必言谢,看样子父皇已经同意放你出去了?”
陆朔答道:“已有五分准了,待转过年来,或许便有调令下来。”
宫中人多眼杂,又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两人不好说的太深太多。闻禅点点头,露出一点温文浅淡的笑意:“那就好,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从此天高海阔,祝将军武运昌隆。”
闻禅:“依儿臣浅见,您不想让陆朔上战场,无非是怕他为了报杀父之仇,死咬着同罗不放。那就让他去对付啜罕部,这地方既不可轻易开战,又不能疏忽轻视,再加上萧都督镇着,正好拿来锻炼他。”
皇帝默然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声:“你啊……”
他不止一次领教过闻禅的机敏狡黠,心中时常暗自感慨闻禅若是个男儿身,若没有那道命中注定的谶语,他必定不遗余力地教导培养,让她做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可是话又说回来,正是因为先天的种种限制,他反而不必像防备其他皇子那样,有些话可以放心地对闻禅说,甚至可以听一听她的意见。
“没什么稀奇的。”闻禅却仿佛听懂了他的未竟之意,淡淡答道,“父皇拿这事去问大哥他们、问朝中大臣,说不定有远比我更周全妥当的答案,您只是太久没见我了,才觉得我好像很聪明。”
闻禅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只是皇帝一个未嫁的女儿,虽然立下过功劳,但没人会把那当做,她的话依然不会有多重的分量。眼下她只要体察上意,让皇帝在做决策时能想起来问她一句,就已经足够了。用不了多久,皇帝就会发现,那些“不上不下”“不够趁手”的事情,却刚好适合交给她去做——而那个总是补位的人,将会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他的身边,逐渐成为他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行了,陆朔的事,朕再想想。”皇帝说,“你也别闲着,朕已命人加紧绘制驸马人选的肖像,画好了就送去柔福宫,你挑个满意的出来。”
闻禅起身告退,对自己的事相当敷衍,拖着尾音懒洋洋地答:“是,儿臣遵旨。”
皇帝把扶手拍得啪啪作响:“你自己的事自己上点心,别给朕拖到明年去!”
很快,持明公主选婿的消息就传遍了宫廷内外,画卷流水般源源不断地传入柔福宫,甚至还有不少请帖通过宫妃辗转送到了她手里,大约也有主动示好之意。
闻禅虽然已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