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脑袋被人不算温柔地放回床边,江半絮惊得眼睫一颤,跟着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时,恰好注意到托在自己脸侧的指节收回去,江半絮一愣,整个人顿时清醒不少。
本以为是值班护士或医生来提醒自己睡觉,回过头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应迢,江半絮明显被惊到了,连忙推开身下的矮椅站起来。
“这个时间,你怎么来啦?”病房里很安静,江半絮害怕吵醒病人,声音压得很小声。
青年后知后觉地抬手搓搓脸,总感觉自己刚刚被托住的那半边脸又冰又凉的,注意力不由被应迢收回的手吸引,便又问:“你的手好冰,是生病了吗?”
“没生病。”应迢没回答手为什么凉,视线仍旧直直落在江半絮脸上。
青年站在跟前,眉眼间的憔悴更明显了,脸色因为休息不好而变白,没有了平时红润健康的气色。
“你很多天没回家,来看一眼。”应迢也学他把声音放低一点。
室友竟然特意来看自己,江半絮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开心。
虽然应迢来的时间很奇怪。
江半絮小声笑了笑:“也没有很多天,如果爷爷明天早上量完体温都正常的话,我就不用再陪床了。”
陪床加上复习,他的身体真的有点吃不消。
吸血鬼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点了下头:“那明天见。”
江半絮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怎么感觉室友很急切想让他回家的样子。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江半絮在病床边守着,等医生查完房,告诉他江为荣的情况一切稳定后,才彻底松口气。
等江半絮谢过医生,江为荣躺在床上一边努力推他的手,一边轻轻摇着头。
江半絮知道爷爷这是在催他回家休息,不愿意让他再陪床了。
“知道了爷爷,”江半絮现在心情特别好,笑眯眯的握住爷爷的手蹭蹭,“一会儿丁颂就过来陪我收拾东西,中午陪你吃过饭我们就走。”
江为荣这才安心闭上眼休息,不乱动了。
江半絮在医院待这几天,自己的生活用品不多,倒是书带的不少,另外给爷爷带回家换洗的衣服和杂物也装了一个包。
丁颂和江半絮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边,边收拾边聊天。
“沈老师那个暑假见习你考虑好了吗?”丁颂一边往包里装书一边问,“要让我说,哪怕机会再难得,还是身体最重要。”
现在是期末复习加上陪床,就把江半絮累得脸色都白了。
到时候见习需要上一整个白天的班,晚上又兼职,中间还要挤时间来医院看望老人,江半絮还活不活了。
“我都不赞同你去,或者你非要见习的话,那就别兼职了,”丁颂撇撇嘴,“大不了真缺钱的时候,我让我爸妈借你,他们肯定借。”
倒真没到那种程度。
江半絮兼职攒钱无非是担心万一有一天爷爷的病情恶化了,临到需要进手术室的时候,自己还拿不出钱来。
他最怕发生这样的事情。
另外就是每天住院,做康复训练,以及请护工,都是看不到尽头的开销。
所以江半絮就想着尽可能地攒钱,也算未雨绸缪。
至于这时候让他去借丁颂家的钱,他是肯定不愿意的。
“我这几天想过了,不去见习了,”江半絮手上利落地叠着衣服,脑袋微微垂着,“爷爷现在是恢复的关键时期,还是多攒点钱更要紧。”
这几天休息不好,他到现在还觉得头重脚轻的。
江半絮从不会为了做什么事情不顾命,相反,他一直都很珍惜自己的身体,也懂得凡事量力而行的道理。
而且江半絮看待事情总是很乐观:“我们现在才大一,以后每年暑假都有实习机会,说不定明年这时候,爷爷早就好了,到时候我就能专心实习。”
无非就是不一定能跟着沈老师学习了。
沈庆言一直很受学生喜欢,这个名额如果江半絮放弃,肯定就会有人立刻顶上,而下一年是什么情况就又说不准了。
江半絮跟沈老师很投缘,他只在这一点上觉得有些可惜。
“太好了,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丁颂开心起来,“走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
两个人在医院多磨蹭了会儿,等吃过午饭出来就已经中午一点了。
从医院坐公交到江半絮家那边,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丁颂下午第一节有课,如果送江半絮肯定得迟到,所以他在中间就得下车直接去学校。
“你的脸色太差了,回去哪也别去先补觉吧,”丁颂都担心江半絮提不动两个袋子,临下车前说,“我记得你说你室友昨天还特意去医院,他真还挺好的,要不你发消息让他去公交站接一下?”
“不用!”江半絮觉得丁颂太大惊小怪了,两个袋子而已,“你快去上课吧。”
下午将近两点钟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阳光强烈又闷得慌,令人几乎喘不上气。
江半絮刚从公交车上下来就皱了眉,实在是太热了。
他还没走几步就出了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