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星火徐徐,道途上,此心难静(满江红)
李糖不是求得留名千古吗?寡人予他。起居郎,给寡人记下。对了,把高师傅也记下。今日一字一句都记下。”
边上一个不起眼的人冷汗直冒。
“谨遵王命。”
只见那屏风内一人独挡兵谏军队。
画中小人最远处,李糖被校尉用绳子捆在背后,二人共乘一匹军马。
今夜行动不是他们的本意,但是已经没有粮草了。驿站的粮库早就空了,甚至于道士一行人的饭菜也是从他们的口粮中挤出来的。是最好的,是李糖的粮食。
李糖的弟子来信说过,粮仓早就被豪绅搬空了,各地大抵如此。他明白三道十五郡,两亿七千万人的吃食都不够了。若是今年灾情不去,那么必定要饿殍遍野。当今太师召集全国之兵派往前线,但是李糖所在却偏偏漏了。不是太师不召,而是故意遗忘。没有补给,没有命令。他们是一支被遗忘的部队。
魏亮将军在咽气之前抓着李糖的手,盯着老人的眼睛,说了最后的遗言。魏亮是被毒死的。青衣卫的走狗就在营帐外凌迟处死。那走狗喊了一天一夜。
还没等击鼓千屠甲卫已经驾马缓缓端起长枪往前冲去。
两通鼓。
步卒斜举枪矛,骑兵两翼散开。
只见屏风中的那副画好像戳进了一把尖刀,红色从画面中央一头到底。
那甲卫驻足看了看二人共乘一马,却未做什么,调转马头,再次缓缓地冲向那被杀乱的步卒战阵。
“寡人要看看那李糖的表情。”
小太监在屏风后面调节着刻满篆文的旋钮。
“高师傅,你看看这糟老头子。寡人当年就言他不得善终。高师傅,你说寡人算不算料事如神。”
“王上出口成谶,老朽目光短浅,不敢妄言。”
“嘿,高师傅。您才是真的老谋深算,怎能说目光短浅呢?你家大朗去过好日子,你与寡人一同背负亡国君臣的骂名。寡人是昏君无道,你是弄臣奸佞。可你家大朗一改头换面,又有谁人知道你高家罪人之后依旧能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王上!还请自重。”
“高雨念。你好大的胆子!”
“王上!还请……自重!”
只见那八字胡颤抖着,西岐国主颤抖着嘴唇,“高……师傅。多日不见,你既已安排好一切,可曾替寡人想过后路?”
“王上,还记得当年你在国子监问微臣。有始有终,可为何偏偏是你?微臣是如何作答的吗?”
“记得,寡人当然记得。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国运败而不能阻,王子当承其任。”
“老朽如今也依旧作此答,国运败而不能阻,王上该当其任。”
“吁。是寡人失言了。寡人祖祖辈辈享福,到了寡人这里却是该终了。用餐吧。”
这番话说完,只见那屏风只剩一骑。千屠甲卫提着两个头颅走到城门吊桥前,两杆长枪戳在地上,上面挂着李糖和那校尉。
下雪了。
高太师被高九搀着缓缓走在风雪之中。
“趁着敌军还未进攻到此,你带着家眷走吧。”
“太师何故此说?”
“只送走大朗一家是老朽太自私了。我不该以己度人,就连国主都心境浮动,何况你呢。最近想了很多吧。”
高九不言。
“不说话就当你认了。其实也能拖一拖的。只是读书越多,读史越多,就觉得越拖不得。西岐国不能自变,那就该由外力来变一变。对了,回头让那些活着的国戚也去陪陪李糖。再以李糖之口宣一封檄文。你哥哥只说了半阙诗,悲壮足矣,义气少缺。”
大雪掩盖了那一路细密的脚步。
那王宫大院里国主缓步走到一个枯树下,枯树底下一个乞丐正在打坐。
“禅师,寡人的名声可足?”
“不足。”
啧。“如何才能补足?”
“冥冥自有定数。当足则足。”
国主眯着眼看着那禅师,乞丐虽是破衣烂衫,但面容娇俏,哪怕寒风细雪中依旧红润。“是寡人还不够坏?还不够昏庸吗?”
禅师摇了摇头,“国主不净心,则不净气,不净欲,则不净凡。不得入我净宗。”
国主叹了口气,招呼了站在远处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是看不见净宗禅师的,只当国主又犯了癔症。
“去,到街上找几个人回来。寡人要好好劈几个人彘好好净净心。让那起居郎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