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菜市明镜悬正午,高台血染显绝色。
杨暮客噗嗤一笑,“你可看出了什么名堂?”
季通揉了揉鼻子,“早上江面起雾,啥都看不见。本以为等着雾散了能看看日出。结果雾散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与书中说的望炁望霞的时辰错过已久。”
杨暮客咬了下嘴唇,眯眼笑道,“既然早上起雾看不着太阳,你还守着……当真是个夯货。”
季通憨憨一笑,“今日不成,还有明日。总能得着一个好天气。”
杨暮客拿着扇子敲了下季通额头,“你口中还能说出一句禅语,也不算真棒槌。走吧,随我去城里躲躲。昨日招惹许多女子,留在这船上贫道怕那些女子变作妖精把贫道吃了。”
“诶。”
阿勒港作为运河枢纽,当得杨暮客在罗朝所见繁荣之最。白帆小舟沿江一字排开,小船担负着港口内部运输之用,外围则是一艘艘巨船。
因为举办鉴宝会,港城里严防死守。几乎五十步一岗,三百步一亭。亭中将官认得杨暮客,持兵器瞩目行礼。
二人出了港城。漫无目的地闲逛。
早上都是苦哈哈出来排队吃粥,街头巷尾热气腾腾。季通肚子咕噜噜作响。
杨暮客歪头看他,“玉香做好饭,你也不去吃。看着这些腌臜东西你倒是馋了。”
季通讪讪一笑,“少爷莫嫌这些摊贩食材腌臜,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五谷生气。那些港口里扛大包的,城里头做工的。早上起来吃得定然是最实在的,不然腹中空空,怎做得了活儿?”
杨暮客点头,“有道理。”
茹毛饮血,那不叫人道生气。玉盘珍馐,那也不叫人道生气。唯有生活息息相关,才当得上人道生气。
杨暮客骨髓里偷自青姑娘身上的生气调运起来,轻轻嗅嗅。油烟味,沸水煮内脏的味道,骨汤味,肉粥味,发面的酸味……独不见人肉与生魂之味。
他二人来至一个小摊。那摊主见杨暮客衣着华丽,季通膀大腰圆。赶忙收拾了摊位里的一张桌子。
“贵客里面请。”
后面排队等候的人也只是打量了下二人,并未言语。那张桌子本就不是迎客的,是摊主休息和放钱的桌柜。
季通点了些吃食,杨暮客随意吃了些,剩下的被季通尽数吃净。
出了这条街巷,来至城中。季通一拍脑门,想起来要给巧缘买些零嘴。总是吃草料和豆子,久无血肉入腹,马儿口味挑剔起来,不时便要向季通使小性子。
季通主动领着杨暮客去寻果蔬店。冬日里,能买到新鲜瓜果的地方定然是富户所在之地。
杨暮客跟着季通看他挑挑拣拣,也主动上去拨弄几下,说道,“楼船里不乏瓜果,你去问船东讨要便是。自己买来,还要提回去。”
季通选了一个大青瓜,答道,“小的拿了例钱,总要有个花销的用处。如今看过了那些来往的漂亮姑娘,也不想再把钱扔在些庸脂俗粉身上。亲自采买,总归是份心意。”
富户地区有祭金店。罗朝的一大特色便是兵甲可以在寻常街铺之中售卖。季通撺掇少爷又去逛了逛兵甲店铺。季通在一家店里买了一套飞镖,还给杨暮客挑了一个袖弩。
“少爷拿去傍身。若遇上不开眼的,莫要啰嗦。弩矢射过去自然老实。”
二人离开祭金店铺的时候已经快要午时。
菜市口人挤人,路都被堵死了。前前后后的街面都被士兵封堵,只准出不准进。
走近了一瞧,原来是公开行刑。街口有两座高台,一座高台上排排坐着命官,一座高台上跪着一个穿着囚服之人。
刽子手上前将那囚徒须发剃个精光。
斩首嘛,剃头原因有二。其一是带着须发弄上血液不好用石灰腌。其二是怕台下的观刑之人提着头颅乱跑,剃光了头,滑不溜丢不好抓。便是再生气,当球踢也比揪着乱丢好。否则漏了脑浆子淋别个一脸多不好。
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把囚犯塞到了闸刀下头,一手扶住闸刀刀柄,只等着命官一声令下。
命官低头看了看时刻表。拍响惊堂木,借着扩音大阵说道,“此人名叫米驼。本是港中良人,家资颇丰。身上本就留有案底,他拒服兵役,非法放贷,霸占他人良田。于街头巷尾传谣讥讽港中士人豪族贪婪成性,沉迷欲望。暗中蛊惑无知庶民,入其院门,不再外出劳作,待来年为其耕田。港中举办鉴宝盛会之时,又妖言惑众。本官查实,米驼犯散播谣言之罪,藏匿人口之罪,拒服兵役之罪,非法放贷之罪,侵占田亩之罪。数罪并罚,抄没家产,家门从良人贬为庶人,米驼罪案主犯斩立决!”
刽子手夹着膀子压下刀柄,只听咔嚓。那米驼身首异处。脖颈喷出的血有一丈来高。
杨暮客闻着血腥味,跟季通说,“这米驼吃的还怪好哩,心跳强而有力,那血能滋到了一丈。估计把你脑袋砍了也就滋这么高。”
季通脸一黑,一手挂着编筐一手叉腰说,“小的怎么也得滋个三丈半才得行。不然一身气血功夫岂不是白练了?”
前头一起观刑的百姓咂嘴说,“呵。这位壮士你即便练了气血功夫,怕是也比不得这米驼。人家也是私军教头,他家里养着一群懒汉,各个都是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