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途羔羊

车在山脚停下。

叶秋烦躁地熄了火，关掉车载音响里的重金属音乐，踹门下车。

为了寻找童年记忆中的一条路，她半途拐进这条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没有想象中的曲径通幽，反倒一路开进死胡同。

太阳刚冒尖，荒郊野岭的没什么人。周遭都是矮山，除了原路返回，没别的路可走。

叶秋于是从后备箱翻出一个望远镜，爬上车顶四周查看了一圈，最后在西南方位发现了一条溪流。

连开一夜的车，刚好洗漱休息一下。

叶秋肩上搭了条干毛巾，穿过稀疏的树林，朝着溪流走去。结果快要到的时候，在右前方的一棵大树下看到……

艹，什么情况？

叶秋揉搓了下眼窝，重新再确认一眼。

没看错，一个少年。

就是不知是死是活。

叶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说不至于这么倒霉，大白天遇到荒野抛尸……

她小心挪步过去。

小少年姿势就像母胎中的婴儿般卷缩着，露出颈部白嫩的皮肤，胳膊细条倒也有几两肉。再看侧脸，睫毛浓密，鼻梁秀挺，裹了一层暖暖的熹光，在这空寂的林野间恬静得宛如一幅画卷。

叶秋蹲下身，伸手去探了探鼻息，然后长吁了一口气。

没死，是活人。

拍了拍小少年的脸，“小子，醒醒！”连喊几声没反应，掏出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

叶秋站起来时，马丁靴踩着地面的枯木断枝“嘎吱嘎吱”作响，很快惊醒了熟睡的少年。

孩子缓缓掀开眼帘，朦胧中见有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正在他眼前来回走动。

“仙子姐姐？”

叶秋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扭头一看，见少年撑起上半身，一副懵懵懂懂地模样望着她。她快速扫了小少年一眼，见他除了有些狼狈之外，身上似乎没受什么严重的伤。

“仙子姐姐，我渴了。”

叶秋因为这个称呼愣了一下，见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不停，便让他等着，快步回车里拿了瓶水。等回来时，少年姿势都没变，忠犬八公一样死死盯着她离开的方向，见她重新出现后，茫然无助的脸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

叶秋心尖忽而一软，把水拧开给小少年递过去。

小少年口渴得厉害，几口就喝掉大半瓶，半分钟后，他才看清眼前人的脸。叶秋也在端详着他，少年眼睛乌黑明亮，头发细软蓬松，带点微微卷曲，大概是湿地里睡了一晚，跟刚冒尖的春笋似的，泛着濛濛水汽。

而且脸蛋十分漂亮，似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令叶秋的防备心骤减大半。

她双眼含笑，难得温柔地语气问道。

“你还好吗？”

小少年眨了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叶秋，不知是哑巴了还是听不懂话。

“怎么睡在这里？是出了什么意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连三问把对方有点问懵了，叶秋伸手捻走粘在他刘海上的一根杂草，耐着性子继续问：“怎么不说话？”

少年有点腼腆，轻轻摇了摇头。

“那是不是迷路了？家在哪儿？要不要姐姐捎你回去？”

闻此，少年身体一僵，双手救命稻草般抓住叶秋的袖子，满脸惶恐不安。

“不要……”少年拼命摇头，急慌慌说道：“我，没有家，不回家。”孩子身体绷地死死，眼瞳中蕴藏着幽深的恐惧，差点要将人吸进去。

叶秋只好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行，先不回家。”说着，朝他伸出手，“可以起来吗？”

少年点点头。站起来后，叶秋才发现他没有那么小，自己一米六五的个子，也只比他高了半个头。

他身上穿着破旧的卫衣和破洞休闲裤，斜挎着一个蓝色的帆布包，运动鞋也已经磨破了底。走路时，脚步有些僵硬迟缓，不知是不是身上藏有伤。

叶秋扶了他一下，再次询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少年依旧摇头，说是走了很久的山路累伤了。嗓音很软，性格倒有几分倔。

叶秋自己也有烦心事，见他也没缺胳膊没断腿，能听懂人话，也就省去多余的担忧。

“有没有人跟你一起？”

少年摇头。

“那有没有要去的地方？”

少年又用那水汪汪地望着她，毫无保留的可怜模样，隐隐还在渴望什么。

“姐姐，我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叶秋微微皱眉，摸了下口袋，拿出薄荷糖抖了两粒到嘴里，压下心底的躁意。她这人没什么崇高的道德心，还尤其怕麻烦。但说到底也算是合格的社会公民，一时半会儿做不来把小孩丢在荒山野岭的事。

可转念一想，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少年在这里走丢，还恰好被她碰到，实在不得不防。

“你今年多大？”

“十三。”

叶秋瞥了他一眼，自己过了二十四，大了他近一轮。

“姐考考你，π的小数点后十位数。”

小少年：“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五八……”

“行了，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