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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章 叔伟兄,你真是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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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常委发言结束之后,游艺会便开始了。为了表达对黄团长的感谢,游艺会上的茶点是步行团全体同学集资购买的,虽然比不上黄团长请客的菜色,却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黄团长携夫人和公子一起参加了游艺会,大家一边吃茶点,一边七嘴八舌地回忆步行团的见闻,闻一多先生率先站了起来讲话,他说自己把步行团中的趣事选了七件出来,写成了七绝,其中有倪副官玉体演捉放、许骏斋凝视诸葛洞、曾叔伟白吃五碗酒等,因为诗句生动贴切,大家都会心一笑,热烈鼓掌,闻一多先生讲的最多的还是曾昭抡先生,他们同为步行团的教师,他们同年出生,曾昭抡先生比闻一多先生要大个半年,两人虽然一文一理,朝夕相处之间却日渐熟稔起来,闻一多便笑着调侃道:

“要论我这一路上最佩服的人是谁,那绝对是叔伟兄!大家都知道,“打游击”和“抄近道”是我们的‘光荣传统’,能少走一点便少走一点,可叔伟兄则不然,他是完全沿公路行走,黔滇边境的“二十四拐”大家还记得吧?他还是走公路,比我们多走十几倍的路,真是不佩服都不行!更令人佩服的是,叔伟兄脚程极快!他走路的时候时常右手撩起长衫,目视前方,迈着大步,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走路跟旁人不同,口中念念有词,我经常在路上写生,有一次看到他迎面走来,本想跟他打招呼,他却什么也不说径直走过去了!后来晚上我们在一个房间休息,我还问了他,你们猜他怎么说?我没听见啊!后来我在路上遇到他许多次,没有一次理我的,伤心多次我都习惯了!”

说到这里,大家都哈哈大笑,曾昭抡先生也害羞地笑了,还摆了摆手。

“你就别取笑我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说完呢!每次大休息的时候,叔伟兄都会从干粮袋里取出日记本、墨水瓶和一枝沾水钢笔,没桌椅便席地而坐,缓缓拧开墨水瓶盖,沾着墨水写上一阵,每天晚上到了宿营地他还会在油灯下写上一阵,我真想知道他都写了些什么,我一个搞文学的实在是自愧不如。我最佩服叔伟兄的一点,是每到一处市镇,他经常会走上闹市,把随身携带的防毒面具戴在头上,向当地民众讲解防毒防空常识。叔伟兄,你真是了不起!”

跟闻一多先生不一样,曾昭抡先生沿途不常跟学生交流,在大家的心目中,他绝对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因为他毫不在意修饰外表,一路就穿着那件灰蓝色长衫,时间久了不仅下摆脏污,而且有许多破洞,他也不会补缀,这也就罢了,他连纽攀也很少纽准,衣襟不是前短后长,便是前长后短,鞋袜也破得露出脚趾和脚后跟,却也不买新的,同学们私下时常戏称他的衣服是“破绽百出”,鞋子是“空前绝后”。可今天坐在席间的曾昭抡先生却穿上了一件崭新的蓝布长衫,皮鞋也是新的,头发刚刚理过不久,高高的额头,方正的下颌,加之“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底蕴,书卷之气扑面而来,跟步行团行军之时判若两人。他微微地笑着拱手,眼睛眯着藏在镜片之后。

老师们讲完之后,便轮到学生讲了,刘兆吉被大家请求讲一讲他收集民歌的经历,讲完之后刘兆吉点了牟光坦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他一直都在写诗,便请他念一首自己写的诗,牟光坦虽然害羞,还是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站起身来。

“我在步行团的行军途中酝酿了一首小诗,这几天一直在修修改改,还没有最后定稿,就念给大家听听吧!,这首诗的名字叫<我看>。”

“我看一阵向晚的春风,

悄悄揉过丰润的青草;

我看它们低首又低首,

也许远水荡起了一片绿潮;

我看飞鸟平展着翅翼,

静静吸入深远的晴空里,

我看流云慢慢地红晕,

无意沉醉了凝望它的大地。

哦,逝去的多少欢乐和忧戚,

我枉然在你的心胸里描画!

哦!多少年来你丰润的生命,

永在寂静的谐奏里勃发。

也许远古的哲人怀着热望,

曾向你舒出咏赞的叹息,

如今却只见他生命的静流,

随着季节的起伏而飘逸。

去吧,去吧,哦生命的飞奔,

叫天风挽你坦荡地漫游,

像鸟的歌唱,云的流盼,树的摇曳;

哦,让我的呼吸与自然合流!

让欢笑和哀愁洒向我心里,

像季节燃起花朵又把它吹熄。”

牟光坦在念诗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丝丝细雨,可大家都沉浸在诗的意蕴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站起来躲雨,仿佛在迷蒙的雨中,诗歌的字字句句更加地深入人心、回味悠长了。牟光坦开始还很羞涩,渐渐地他的声音高亢起来,全情投入到自己创造的诗歌世界之中,读完最后一句,整个世界戛然而止,接着大家如梦方醒一般,用热烈的掌声来奖励这位多才的诗人了。

随后雨势越来越大,许多同学都四处躲雨,闻一多先生不仅不躲,还扬起双臂,大声说道:

“这场雨来得太是时候了!看来老天爷也是好诗之人啊!不如我们就索性淋雨回去吧!”

蒋梦麟常委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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