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五章 务必严惩,以平民愤
胡承荫跟陈达先生说话间,倪因心已经先一步下了水,他水性很好,不一会儿功夫就游到了远处的山脚,正坐在树荫下环抱着双腿看着这边。
“倪因心!你怎么自己先游过去啦?”
陈达先生大喊着,三下五除二除去衣裤,跃入水中,在湖水中自在畅游起来。
夕阳西下,湖水慢慢变凉,大家纷纷上了岸,坐在岸边一边看着天边颜色变幻无穷的晚霞,一边慢慢晾干身体。陈达先生难得碰见华立中,于是问了他很多普查工作的相关问题,华立中都能对答如流,引得陈达先生对他频频夸赞。
告别了陈达先生和倪因心,胡承荫和华立中踏上了回张富村的路。
胡承荫看着脚下被初升的月亮拉长的影子,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立中,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华立中先是停下了脚步,又迈步向前走去。
“我能有什么心事啊,可能是最近又要教书,又要忙着普查的工作,有些累了吧?”
锣鼓听声,听话听音,胡承荫识趣地没有再问,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父亲哪里不舒服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啊?”
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华立中很自然地答道:
“他之前就咳得厉害,还常说自己胸闷,喘不上气来,这几日好像又严重了些。承荫,你今天进步很大啊,既然漂浮已经不成问题了,等普查工作结束后咱们再来几次,离开呈贡的时候你肯定能学会游泳!”
从华立中的话里,胡承荫听不出半点迟疑的口吻,仿佛他早就想好了该怎样回答一般,还顺带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是啊,有你这个好老师在,我还愁学不会吗?”
“孺子可教也!哈哈哈哈……”
第二天,华立中并没有带着父亲去呈贡县城就医,他的解释听来也是那样合情合理,他说父亲一早觉得胸口没那么痛了,便怎么也不肯去医院了,他劝也劝不听,就只好依着他了。
胡承荫仿佛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一般,丝毫不感到意外。
之后的时间里胡承荫觉得华立中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胡承荫在他从不出错的调查表格中一连发现了好几个错误,这实在有些反常。
在旁人看来,之前华立中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张富村的普查工作接近尾声,犯点小错误倒也是无伤大雅。胡承荫却莫名地感到强烈的不安,似乎华立中在暗中筹谋着什么至关重要的大事,重要到足以让一切天翻地覆。
又过了一日,华立中执意一早便在村口迎接陈达先生,他不时地看看村口,又回头看看村子里,眉头紧紧地拧起,整个人焦灼不安地来回踱着步子,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胡承荫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才没有摔倒。
胡承荫不自觉地将手握成了拳头,他的掌心仍残留着华立中的温度,他的手冷得像冰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村口的路终于远远地出现了一行人的身影,胡承荫本以为李晋笏县长事务冗繁,很可能只有陈达先生一人到场,没想到竟然来了好些人,陈达先生不光请来了李晋笏县长,就连县党部书记长邓迪民、呈贡县民政科长、教育科长、卫生顾问等几位呈贡县政府官员也悉数到场,因为不久之前才在龙街的接风宴上见过,胡承荫远远地便认出了他们。
胡承荫和华立中快步迎上前去,胡承荫为双方一一介绍,陈达先生笑道:
“华立中,你的面子真大啊!我不光遵守了诺言,把李县长给请来了,还给你带来了这几位贵客!今天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胡承荫在华立中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抑制的紧张和兴奋,他努力试着让自己一如往常,可他整个人都是异常紧绷的状态,连笑容看来都有些僵硬。
大家边聊边走,一起向村中走去,可刚刚走了几步路,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胡承荫熟悉的唢呐声,胡承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华立中。
此时的华立中好像被施了咒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转瞬间变了几变,先是无法掩饰的慌乱,接着很快便平静下来,最后胡承荫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坚定。
监察小组的众人本着对死者的尊重,都停止了聊天,默默肃立在路旁,陈达先生还摘下了礼帽。
悚然又聒噪的铜锣和唢呐声刮擦着胡承荫的神经,他默默地看着送葬的队伍经过自己的身边,虽然只是无心一瞥,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不敢相信,这送葬的队伍跟他刚到张富村的那天所见如出一辙,抬棺人、老妇和送葬的亲属他都似曾相识,摇钱树、棺材的式样、似乎都跟那天看到的别无二致,甚至连铭旌上的文字都跟之前的一模一样,最让胡承荫惊讶的是,在棺材的旁侧悠悠然抽着水烟的人的不是别人,竟还是张洪财。
一个人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接连死去两个亲人吗?
这简直太巧合了。
就在胡承荫心里犯嘀咕的时候,身旁的华立中突然走到路中间,接着伸出双臂,拦住了众人前进的路。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