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长歌当哭
可惜那惊喜与无措只有短短一瞬,之后她双眸中的浓雾便被冷风吹散,徒留理智。
温乔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瘦削修长的身量,温和白皙的面孔,她的目光缓缓上移,最后定格在那双秋水寒星一般的眼睛上。
“太像了。” 她轻声说给自己听,“实在是太像了。”
女人美目中有些水光,很快又隐藏起来不见。
她一手轻轻拂过眼角,露出个无可奈何的笑,“我有个故事,想讲与你听。”
“您说。” 温述秋端正坐在床边,垂下双眸。晏无意站在他身后,紧紧贴着青年的背。
“我和师姐,是一同长大的情谊。我们曾经约定,如果养一个孩子,名字里一定会带个秋字。不为别的,只为秋天是我们都爱的节气。我父去世之后,一些不入流的人想来占便宜,全被师姐设计了,他们现在大约已在崖下躺了二十多年了罢。我们一同经历了一段风雨飘摇的时光。她以一人之力承担起整个教,那时她做刀锋,我为刀刃。我原以为这就是永远了,可是只过了还不到一年,她便又走了。”
温乔婴看着眼前胭脂红的幔帐,思绪渐渐飘远。
“那是我为数不多的,想起来便会发笑的日子。师姐很聪慧,她和我一同住在这苏诃仙宫里,我们有时会一起种花,有时会去断崖边倚在一起看看天空,那里是最接近天的地方,好像徒手就可以摘下星辰似的。后来她为了自己的愿望,走的远远的了。”
“临行前,她给了我那枚珠子,告诫我仔细保管,这是信物。”
“我听了她的,可是藏在哪里才不会被夺走呢?”
“我想,心里大概是永远安全的地方罢,于是我将珠子藏在了心里,连同这段时光也一同放了进去。”
“她去哪里了?” 温述秋低声问道。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温乔婴大笑了起来,笑声牵动了脆弱的心肺,她又狠狠咳嗽了起来,嗔奴见状连忙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瞪了青年一眼。
“我无碍的,小嗔奴。” 温乔婴安抚地说道:“这个,烦请你给她。”
她边说边从枕下抽出一封信,浅红色的信封,封口之上粘了朵红色的小花。
“她聪慧绝伦,武功盖世,大约是懂桃花流水的罢?” 女子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忍流下,却又在她开口想说些什么之时,崩溃决堤。
她的心跳动的越来越快,面色却愈发苍白如纸,血色全无。
“我走后,将尸体抛在朱醉崖下吧,我的罪过理应这样赎清。” 温乔婴红了眼眶,她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将鼻内酸意压了回去,声音不稳道:“你的眼睛很像她,临行前还能见到你,真的很好。温述秋。”
温述秋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心下茫然又带着些认命。青年看上去是那样的不知所措,晏无意叹了声气,上前和他并肩站到一处。
嗔奴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女人的一只手,眉间满是恐慌之色。女人注意到了她的颤抖,扭脸看向她,轻声询问道:“小嗔奴,你怎么了?”
“宫主,他说你会说你会” 嗔奴语无伦次,手却越握越紧。
“我会死。”
“莫怕。”温乔婴将女孩恐惧的那几个字接了下去,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女孩满是泪水的脸颊,笑道:“这没什么好怕的,小姑娘。天地之下,寰宇之间,万事万物都是永恒的。我的消亡换来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重生罢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您我不懂啊,我不懂!宫主明明是这样好的人” 女孩儿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滚落。
她年岁尚小,还不懂世事的艰难,不懂女子为人的不易,不懂离去与永别。只知道将喜欢的抓在手里,不放走便是永远。
温乔婴的心跳的更快了,急促如擂鼓,同时她也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你是第二个,觉得我好的人。” 女人断断续续地说着,抓着女孩的手无意识地收紧,“这一生太苦了”
恍惚间,她只觉得漫天星辰都旋转着坠入人间,落在她的眼前,落在她的胸口,填补进亏空的心里。突然,她挣扎着坐起身,颤抖着手拉起青年的手,嘶声道:“给我簪”
温述秋重重呼出胸间浊气,从发间解下簪子,恭敬递上。
那枚半指粗细的簪子好似有千钧重,沉甸甸的坠的女子手也无力地向下垂去。
她单手已经拿不稳了,只得双手交握着,缓慢地将那枚簪子送入了胸膛,在嗔奴惊呼中划开左边。
那凝脂般的皮肤下,跳动的心脏旁,藏着女人一生都在保守的秘密——半颗鲜艳夺目的珠子。
温述秋豁然起身,急急上前,一把撕开宽大的袍袖遮挡住女人几乎□□的胸前,又点了几个大穴,却封不住不停流淌的血液。
他攥紧了拳头,一次又一次地试图封住穴道。
“没用的咳咳。” 女人一手捂着伤口,一手将半枚珠子强塞进他手里,唇边呕出大股大股的血液,她含混不清地说道:“我的信给她。”
青年一颤,最终绝望,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缩在被子里,纤细的身体越发小的可怜。不知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