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裴璟偡的身世(二)
裴璟偡目光深沉,他看着那枚暗红色的玉佩,眼神中满是痛意。
“这便是主上的信物啊!当年老楼主遇袭薨逝以后,便把这玉佩交给了我,为的便是能在少主您成人以后,与您相认啊!”
裴璟偡沉默,他看着花不朽手中的玉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主?”花不朽看着裴璟偡深邃的眼神,试探的问道:“少主您可还认得这玉佩?”
裴璟偡微微点了点头,他自然认得这玉佩。
他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只是在很久以前,就被他埋在了裴府的院子里。
那块玉佩,是裴峥给他的。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裴峥的亲生孩子了,所以自然对那些裴府的家产,也毫无兴趣,更别提什么所谓的裴家的世代功荫了。
而裴家的那些人,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还真是可笑。
原来在很久以前,裴峥去世之时,他便知道了这个秘密。
从那时他便醒悟了,这裴府的一切都不属于他,而他留在这里,唯一要做的事情,便也只是为了报答裴峥这些年的养育之恩罢了。
只是这究竟是‘恩’还是‘怨’,也说不清了。
从他知晓自己并非裴峥亲生子以后,许多的仇怨与委屈便也都放下了,裴府的一切,于他而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可是有一件事情,却成为了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那便是他真正的身世,裴峥死的突然,只是将那枚暗红色的玉佩交给他,又告诉他,他并非是其亲生子,而他的母亲,也并非什么爬床的贱婢。
可是关于他真正的父亲,与他难产而死的母亲的事情,却还没来得及说。
裴璟偡的眼底泛起惊涛骇浪。
他还记得在那个阴风怒号的夜里,一向不待见他的裴峥竟然会在临死之前要求见他。还是单独见他。
他迎着裴府中众人,或是愤怒,或是惊讶,亦或是威胁的眼神,走进那间染着艾草的卧室之时,心中却是无比的麻木。
那个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其实并没有和他有过太多的接触。
从他生下来以后,便被丢在裴府里的角落里自生自灭,无人问津,就像是不曾存在一样,除了旁人以欺辱他为乐之时,才会有人想起他。
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自然也是一样。
裴璟偡小的时候也曾疑惑过,为什么他与旁人是不一样的,可是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到最后也便渐渐地麻木了。
可是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到那躺在病榻上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父亲’时,心里的仇怨又都放下了。
而后裴峥所说的话,便让他更加释怀了。
“偡儿……”裴峥看着站在距离床榻半尺远的裴璟偡,眼神中满是复杂之意,在那片复杂之外,还有些许的歉意。
裴璟偡低垂着的头终于抬起,他看着苟延残喘的裴峥,没有开口。
他已经太久没有叫过父亲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叫父亲了,更不知道该如何同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叫父亲。
裴峥无声的叹了口气,他自知已无日子,所以才会在最后的关头,选择将那件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偡儿……其实你,并非我的儿子。”裴峥说出这句话,似乎下了极大地决心,他看着裴璟偡的面庞,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
“你的面容,当真像极了她……”裴峥的眼神中透漏这一种裴璟偡从不曾见过的柔意,可是下一秒,他的语气中便又带上了寒意。“可是你的眼睛,却如此像他,像那个自不量力的家伙。”
裴璟偡饶是极力想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可是在这样震撼的消息之下,他有如何能保持镇定。
震惊、恐慌,却又有了一丝意料之外的坦然。
年仅六岁的裴璟偡,瘦小却又带着倔强的气质,像极了当初裴将军带回来的那一个‘爬床的婢女’。
裴峥就这样死在他的眼前,甚至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合上,便那样去了。
裴璟偡平静的看着他的眼睛,走上前,伸出手一只小手,将他的眼睛合上。
在那眼神之中,满是不甘,与满满的遗憾。
瘦小的裴璟偡转身,拉开房门。
而门外的人都在看着他。
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他的身上,那些迫切的目光,似乎要将他身上的衣服都剥了去,去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遗书,又或是什么银契。
“小偡儿,你父亲,可曾将什么东西交于你?”从来不曾正眼瞧过他的叔父走过来,满脸横肉的对着他,一双快被肥肉挤到看不见的眼睛,流露出满满的贪婪地欲望。
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惊醒了厅内的众人。
于是乎众人蜂拥而至,六岁的裴璟偡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笑脸。
他们硬生生堆砌的笑脸,与眼神中那怎么都遮盖不住的贪婪地欲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璟偡一声不吭,他冷眼看着房中的众人。
看他们互相撕扯,看他们彼此怒骂。
可是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人要走进屋内看一看,看一看那个躺在卧榻之上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