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天书之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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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微尚没嚼透何谓“余生将尽陷无尽黑暗”,司照业已迈入,却在跨入阵眼之际顿足:“师父,昨夜,有一个姑娘误入罪业道,应是中了换命之术,命不久矣。”
她的心猛地一提。
他怎么会知道是她……莫非那时,他就已听出是自己扯谎的?
自以为将太孙骗得团团转,原来他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没对她放松戒备,这才还不忘向师父们提醒一下么?
但听他接着问:“未知可有相救之法?”
她一呆。
大概是没人想到他会在这种关头提这个,周围默了一瞬,七叶大师道:“命格不可妄动。”
司照道:“以神庙灵气之盛,若于此修行,性命可否延续?”
年轻师叔道:“殿下,神庙从不收女弟子……”
“非是收徒,只是待我开启天书,亦需有人相侍,我想选她,未知师父可允?”
众人皆面面相觑,连师伯都忍不住蹙眉:“殿下有所需,岂会无人服侍?斋内若多住进一人,将分走一半灵气,殿下你自己……”
七叶大师沉默片刻,道:“允。”
“多谢师父。”
他衣袖一拢,手中已多了一只陶埙,轻轻移至唇边,一曲绵绵起伏之声从指缝间流出。
那声音宛如有实质,一道一道,如春残花落,顷刻间浪卷天地。
柳扶微屏息凝神。
原来知愚斋仅他一人,是因此地灵气只供他一人。
可太孙殿下却在这时还记着要救她。
尽管自身难保,哪怕危在旦夕,最好的结果也是行尸走肉,即便他知她诓了他。
为什么?
一个居心叵测的过客,说好等他回来人影全无,这样的她,有什么好救的?
认知全然被颠覆,她呆呆看着阵眼中那人,心底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倏然蹿起。
从长安城大门到此刻的知愚斋,这一路走来,她一次次的夹缝求生,此时此刻还能坐在树上喘气,凭得是什么?
哪是什么舌灿如莲?
本是一颗拼尽全力也要爱惜自己的心。
世上没人爱她也没事,老天不眷顾也无妨,只要她爱自己就好。
世人皆如此,她从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是那个人……那个人好像全然不把他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说书人果然是谎言家,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
太孙殿下司图南妥妥天下第一大傻子!
活该他输给左殊同,活该被祁王算计,活该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鼻头泛起酸涩,她下意识一揉,心底有个声音在自问:可你,不也是害他的人之一么?
悬于半空中的天书一点一点展开,发出极为刺眼的光,诸位高僧苦苦维系阵法,均无力睁眼,唯独司照岿然不动,仰望着天。
柳扶微目不转睛望着,很奇怪,明明她不应该看见的,可她偏偏看见一个鲜活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敲骨吸髓的流逝。
天光将那副天人之姿耀的几乎惨白。
不似凡人,凡人……何曾能承受如此苦痛?
“你……”她本能地往前一探,指尖却被密不透风的藤挡住。
声音也是。
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拂过鼻尖,她低头,看心种花蕾红艳,含苞待放。
郁浓将至。
该不该说魔高一丈呢?
竟把一切都算得如此正好。
花瓣层层叠叠展开,她盯了一瞬,忽地伸出手,即将碰上的一瞬间,脑子陡然一惊:这关头,逞什么俗里俗气的义气?肠子都给你悔青!
她转向前方,望着司照,蓦然间,想起罪业道上他往自己迈步时,递来的手。
漫漫长阶,求生无门,唯有一人,拉着她走向星河之下,桃花林中。
柳扶微深深吸了一口气。
嫌额发挡住了视线,一只手高高拢起脑后头发,信手拿红绸一系。
“后悔就后悔吧!”
再次握上花蕾,一霎时,烫如炙烤、刺骨冰冷接踵而来。
断线的血珠自掌心滑出,浮在空中化作艳丽的花朵,分明是青葱五指,不知哪生来的劲力,竟硬生生将花蕾掰了下来。
顷刻间,万千蔓藤炸裂而开!
风灌来时,她拼尽全力喊了一嗓子:“太孙殿下!速速停下!觊觎天书之人是祁王,莫要着急启书,为人利用!”
奈何天书没有因此停止展卷,阵中诸人陷于旋涡中,她的声音也无法传到那儿去。
“太孙殿……”
吸附了灵椿的花蕾灼如刀割,根本无法把持,却贪恋着她掌心的鲜血怎么甩也甩不开,柳扶微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本能地将腰间弹弓取出来,将手中的火种当成弹丸,就这么一搭一拉,硬生生弹了出去!
轰然一声,星垂蛛网,滚滚波澜如烟如霞,喷涌着冲破天幕。
无数晶莹洒向朝霞,瑰丽而炽热。
天书碎了。
天亮了。
年轻师叔道:“殿下,神庙从不收女弟子……”
“非是收徒,只是待我开启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