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血债血偿

裴迟挥手让他别说话，眸色幽深地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御无风就这么安静地待在裴迟的身后，透过窗户看着里面小小的一团还在不停地磕头道歉。

谢景似乎都没有发现，那些“野鬼”们早已经离开了。

凭心而论，御无风对这个小皇帝的印象还算不错，比之前的那些道貌岸然，贪生怕死，丑态毕露的那些谢氏后人好上太多了。

他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了。

可惜，他在位的时间差不多了，恐怕龙椅上马上就要换下一位新帝了。

“主子，你怎么了？”

“可是身子不舒服？”

李嬷嬷匆匆放下手中端着的膳盒，蹲下身子扶起跪瘫在地的谢景。

她的脸上满是心疼和愁容。

刚刚在殿门口她看见冯德禄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进去，她心中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冯德禄的人一走，她马上就冲进来了。

瞧着主子的状态，便知刚刚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嬷嬷害怕多问会导致谢景情绪更加波动，她只是将小小的谢景搂在怀中，将她贴在额头上汗湿的碎发轻轻拨开。

“主子，都怪老奴，都怪老奴！”

李嬷嬷忍不住哽咽出声，一双苍老的眼睛里面布满了泪水。

若是当初明妃娘娘难产那日

谢景一双眼睛空洞得可怕，整个人精疲力尽到了极点，听到李嬷嬷责怪自己，她一边摇头，一边道，“不，不怪嬷嬷，要怪，就怪谢霈。”

李嬷嬷听到谢景竟然敢直呼先帝名讳，下意识想要去捂住她的嘴巴。

她一直都知道谢景从小在内心里对自己的父皇就是持不认可的态度，可是心里再怎么想不要紧，若是乱了尊卑，叫人抓住了把柄，便不好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究还是松开了谢景的嘴巴，长长得叹了一口气，“主子，切不可乱喊啊，先帝无论怎么说都是你的父皇，主子如此称呼，终究还是哎有些不妥啊”

如今朝堂毕竟是丞相把控朝政，李嬷嬷担心丞相随时就抓到了谢景的一个把柄将人处理了。

她实在是担心。

谢景却不管这些，自打她记事起，她便一直住在冷宫。

那个时候她未曾见过自己的父皇，内心深处对自己的父皇尚存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她也从未因为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而怪罪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父皇。

她觉得只不过是自己命不好，出生时便没有了母妃的庇佑。

冷宫之中，像她这样的可怜之人实在是太多。

直到，她在冷宫废弃焚毁的残籍中拼凑出了前朝遗迹，前朝的点点滴滴。

单单是史书中轻描淡写的画面，谢景都能感受到李氏治国之时，天下是何等繁荣昌盛的景象。

百姓是何等幸福。

谢景的眼神定格在殿内的某一处，忽然轻声问道，“嬷嬷，你说，若是李氏皇族尚在该有多好？”

“那样的话，我也不用出生在谢氏皇宫，不用吃这些苦头，哪怕我投胎到普通百姓的家里，过的日子也比如今要好上百倍千倍不止。”

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不知何时从谢景的脸颊上淌了下来，“嬷嬷你从前不让我碰的那些废弃禁书，我全都看过了，那里面记载了好多李氏皇族的生活，百姓的生活，我真的，好羡慕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李氏百年江山无虞”

李嬷嬷是宫里头的老人，如何没有见证过李氏王朝的变迁，谢氏王朝的更迭。

谢景需要从书中才能看见，可是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她如何能不知道？

李嬷嬷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可李氏江山终究是不复存在了啊”

当初在李氏宫中伺候皇族的那些婢女太监，基本上被屠杀殆尽。

除了冯德禄和自己。

想来，当初若非冯德禄的帮忙，自己也无法活到大渊朝。

这番主仆对话自然是一字不落，落在了窗外裴迟的耳朵里。

裴迟闭上了眼睛，掩盖住眸中翻涌沸腾的滔天情绪。

他华服宽袖下的手指紧紧攥拳，青筋暴起。

明明自己过来是看谢家皇室的笑话，他明明想要看见谢景整个人抱头鼠窜，人人喊打，惊恐呆滞的模样。

明明想要看见他仇恨李氏却无能为力的恐慌。

想要看见他无能地发疯。

绝不是如今这般

明明谢景不是始作俑者，他却忏悔得最厉害。

这是裴迟第一次在谢氏后人口中听到忏悔，感受到愧疚。

此刻他的心中感受不到一丝丝复仇的快感，剩下的只是怅然无措，还带着一丝丝一闪而过的委屈?

这八年来，无论是谢霈还是后面的登基的谢氏后人，他们提到当年之事，不觉得自己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反而觉得是他们的耻辱。

他们一直以来都抱着对李氏后人赶尽杀绝的态度，一直试图将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抹杀得干干净净，试图让历史重新改写。

只有谢景，这般坦荡，坦荡到裴迟都觉得她不像谢氏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