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希尔百无聊赖地用面团捏了一个猫猫头,雪里蕻前爪搭着桌子,好像认出来塔希尔捏的是它,喵喵叫着扒拉他胳膊。
塔希尔怕它损坏了自己心爱的作品,举着猫猫头面团左右闪躲,一人一猫争执不下,猫毛乱飞,最后猫猫头面团被苏檀强行没收,和大大的饺子们一起进了蒸笼。
蒸熟的饺子和热乎乎的香蒜汤简直绝配,吃着吃着塔希尔发现了那只被蒸熟膨胀的小小面塑,已经看不出猫的形状了,叉起来看了一会,一口吃下。
苏檀点缀好了荷花颜色,拈着一根长木条去沾了别的河灯的火苗,点燃木条后,从篮子里摸出一小节红色的短胖蜡烛,先融化了一点蜡烛底部,将其粘在荷花河灯的花心上,再点燃蜡烛线头,火苗由弱到亮,将中空的荷花河灯照亮。
然后,苏檀在花心底部似乎写了什么,认真写了很久,才把河灯放上水面,舀水送它流远,漂着漂着,混入一盏又一盏的河灯里。
“小弟兄,你许的嘛愿啊?”
塔希尔还是听不懂老艄公的话,应该……也是东方的语言吧?不过是口音不一样的地方方言。
他还在琢磨的时候,苏檀答道:“许的是早日见一个人的心愿。”
“见谁喏,未来媳妇儿?我看你还年轻,应该还没说媒成亲吧?”
苏檀笑起来:“嗯……大概是差不多的意思吧,差不多。”
老艄公不理解:“什么叫差不多?”
“就是……”苏檀抬头看着天。
有孔明灯放起来了,缓慢的闪烁着划过长天夜色,与地上的河灯交相辉映。
“知道有这样一个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呢。”
老艄公恍然大悟:“哦!这是月老老早给你牵红线了呐!”
苏檀笑笑,没有说话。
他摸出一支笛子,试了试音,吹奏起来,气韵绵长的笛声中,塔希尔总觉得苏檀好像又有意无意地朝自己看了一眼。
是错觉吗?好像又不是。
在略显哀愁的笛声中,塔希尔的视野越飞越高。
他看到了流淌在水的光,飞在天上星星点点的灯,远处的万家灯火。
这就是赛里斯,真正的东方,苏檀归属的地方,是纸上的兰与竹,是玉牌上的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见江南,是苏偶尔会靠在窗前露出落寞神情思念着的故乡。
他一时间心脏紧缩得厉害,有些想哭。
幻觉结束了。
水乡的潮湿气味与黑夜的灯火尽数退散,塔希尔用力喘着气,感觉有些肢体好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变成了木偶,关节僵硬。
五位导师站在不远处,一人端着一方盒子,正面开着一个供手指伸进去的孔洞。
“站起来。”
塔希尔站起来,经历过幻觉,他现在的情绪出奇的平静,仿佛属于人类的情感都消失了。
导师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睛和脸颊上的泪痕,眉头微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注意不要掺杂过多个人情感,那会影响对事情的判断。”
塔希尔恭敬地低下头。
端着铁盒的人走过来,塔希尔顺从地伸出手指——断指很快。塔希尔先感知到了一刹那的灼热温度,紧接着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祝胜之酒麻痹的效力很好,痛楚并不明晰,甚至拿出来也没出多少血,焦化的皮肉阻止了血液的涌出。
导师给他撒上药粉包扎好:“你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这个过程,来吧,我们回到地面上去。”
地下圣堂有直达Valverde庄园最高点的通道,来到熟悉的制高点,踩上瞭望架,眺望托莱多的风景。
山上的托莱多城堡和大教堂,密密麻麻挤挨在一起的房子。他想起了幻觉中的江南水乡,真的,很不一样。
他张开双臂,一跃而下,耳畔是急速下坠的风声。
顺利落进柔软的草堆,塔希尔闻着干草的气味,一时间不想起来。
手指有些痛,无名指似乎还是完整的,可以动,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他被这残缺又好像完整的别扭感觉刺激得有些想哭,想在草堆里躲到地老天荒。
不知道等了多久,身上的茅草窸窸窣窣的被人拨动。
“塔希尔?”
“塔希尔!”
是苏檀在叫他。塔希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托莱多,但是他这会真的一点不想出来,躺着一动不动。
“塔希尔?”苏檀小声叫着,先敲了敲草堆的木框,半天没反应。动手拨开厚厚的草堆,发现了草堆下蜷着身子的塔希尔,他一副已经哭了的沮丧苦瓜脸。
苏檀舒了一口气,伸手挠挠他的肩膀:“起来嘛。”
塔希尔不起。
苏檀干脆俯身双手叉过塔希尔腋下,像抱小孩一样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拍拍:“没事啊,没事的。”
苏檀其实也不理解西班牙兄弟会为何在袖剑已经改良的情况下,还非要保留这一不人道还容易暴露刺客身份的传统,思来想去,感觉或许是因为西班牙人民崇教风气浓厚,有宗教裁判所这样的存在,信教更喜欢遵循传统,这样的风气也深刻影响到了西班牙兄弟会,反正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那就一直维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