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些。
朱由校没有在知秋殿逗留太久,问了些日常可否还有需要的,就离开了。他一走,苏檀也松了口气,坐下来赶紧喝口茶压压惊先。
“公子?”罗三儿从角落里探头,“陛下就这么走了?”
苏檀狠狠剐他一眼:“听你的意思还挺可惜是不是!”
罗三儿头一缩:“不是,那个……”他眼珠转来转去,怕失言惹得苏檀生恼,“亲近点,这知秋殿也能热闹啊。”
“没名没分的,争虚头巴脑的有何用。”苏檀又喝了口茶,“倒是你,很闲是不是!干你该干的去!”
罗三儿立马开溜,苏檀心不在焉地喝茶,喝得很没滋味。
皇宫的茶叶好的很,就是味苦。
苏檀暂时放下思虑,克制地一口气吃了好些汤羹,将肚子垫到七分饱就强迫自己停下,吩咐撤宴。
肚子填饱,他终于有力气思考问题。心情沉痛地想事情为什么会演变到这一步。
真真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俗世男女胡天胡地放纵乱玩也就罢了,怎么连宫内也……
他蓦然想起万历皇帝“十俊”的传言——尽管只是传言,还是不得不怀疑这癖好是否有祖传的可能——那也不对啊!朱重八也不这样啊!难道是裕王府这支血脉出了问题?
他摸摸自己的脸,开始怀疑起这个小屁孩是不是审美走歪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摸打滚爬金戈铁马过来的,来紫禁城还是当站岗的侍卫,日晒风吹一个糙丘八和时下流行的偏好一点不搭边,更何况他在诏狱里待了那么久,饿得瘦骨嶙峋,脸颊都突出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他目光转向一直站立的小太监,斟酌言语后开口问:“你叫什么?”
小太监急忙行礼道:“小的名叫罗三儿,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侍奉公子。”
“你看我的脸……”他稍微改了语言,“我的相貌,难道不难看么?”
罗三儿开始搜肠刮肚奉出不多的墨水:“公子莫要自嫌,以小的眼光看来,公子您貌若春华,朗若青松……”“停!”苏檀鸡皮疙瘩起来了,头有些痛,“不必说了,你……你去找面镜子来,我自己看。”
罗三儿喏了声,去找了面镜子捧给苏檀。镜子明显是女式的菱花镜,不知是哪位前朝嫔妃所留。
他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半天,不断怀疑自己:我这张脸真的好看?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容貌如何出挑过,但是沦落如此,除了脸的因素,他真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经历的岁月太过漫长,好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
这张脸似乎没有变化。
被勾起了一些不算美好的回忆。苏檀把镜子转过去,扭头环视屋内的一切。宫内铺陈尚可,不算如何奢侈,至少能住得宜人,与诏狱比起来,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入宫入宫,这样就入宫了?
苏檀茫然之余很快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入宫是不是还要净身?还要侍寝?
想到这个他又开始头痛,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早知如此,就不该看先皇驾崩了就离开皇宫,不该抱着先出了宫以后再说的想法,失信的业力回馈如此,想反悔都来不及。
晚上合衣入眠,苏檀又开始发愁,思前路茫茫,又想到即将面临的侍寝的可能,胃都绞痛起来。
不安入睡昏昏度过入宫后的第一夜,苏檀一早起来,发现屋外多了些宫人清扫,琢磨出似乎哪里不对劲,转了个弯想到了:没有宫女,全他妈是太监。
苏檀彻底不想出门了,他自认为修行功夫已经到家,早已视外界若无物。到头来入宫了还是没办法迅速接受自己身份上的转变。入宫以后,不是吃就是睡,宁可待在屋内数地砖也死活不愿挪一下地方,如是以来,人迅速胖了几斤。
罗三儿苦口婆心地劝解:“公子啊,宫里的芍药牡丹都要开了,您出去散散心吧。”
苏檀恹恹的:“不好。”
罗三儿又说:“宫中即将举办大婚,您总得沾沾喜气吧?”
苏檀听着一愣:“陛下要大婚了?”
罗三儿道:“正是,选的是河南开封府的张氏女。”
苏檀越发觉得事情走向荒唐了,他能怎么办?在这里数一几十年日月的地砖?担惊受怕着不知什么时候会宣到自己头上的侍寝?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拧巴半晌,冷笑一声。
罗三儿小心地说:“公子不必生气……”
“我没生气,只觉得好笑。”苏檀烦恼得很,“我去睡午觉了。”
睡了一午觉起来,照旧没什么精神,书看不下去,字也写不下去。苏檀信手乱涂乱画,墨染了数张,最终觉得这样也无甚趣味,把笔一抛,无可奈何地心想,左不过再熬一熬,总能熬过去的。
在知秋殿的生活乏善可陈,没人拜访,左右都是空的。分派到这宫里的太监出奇的都没跑,连银钱日用都是照发。不过地处偏远,太和殿那边大婚再如何热闹,也传不到北五所这边来,总是冷冷清清。
苏檀想到罗三儿在阖宫欢庆的时候还随自己守着这孤僻宫殿,未免太可怜了些,他耐得住,罗三儿还年幼着呢。便叫他到跟前来,给了些银钱,让他设法去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