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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学长字如其人,一手行草风惊苑花,雪惹山柏,华丽张扬至极,也清贵雅致至极,但到底年轻,还未脱薛稷神貌。

可顾准就不一样了。

他的字早已看不出任何他人痕迹,转折勾连之间,都是顾准自己的人生况味。

“宋《玉海》将字之一学,又分体制、训诂、音韵,后人概称为小学,你这本子皆有涉猎,释义上又兼顾白话与释古,在口为语,落笔成文,就取这四字吧。”

他边说边将宣纸裁下,覆上功利味十足的《英才教程》。

果然,探花郎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顾悄心中不由肃然,果然一代风气养一代人,这学问素养,现代人拍马也难赶上。

忙完这些,顾准才慢慢说起往事。

顾悄知道,这是真正进了正题。

“我与顾冲、秦昀,出自一门,都师承国子监老祭酒云鹤。恩师在时,便奉韩愈韩昌黎为圭臬,一生著书立说、广宣教化,也学文公,肃师者之风,激励后学,提携人才。”

“化当世,莫若口;传来世,莫若书。晚年他四处讲学,萌生了学而下的想法,想以识字辨音为起点,做一套小学之书,传后人习。可惜,书未成,人先故。”

说到这里,顾悄才懂老父伤怀,他不过是误打误撞,碰到了他软肋。

“如今,你倒是无知无畏,替我承了恩师衣钵。”顾准摩挲着小学二字,目光深远,“只是你到底年轻,带几个丫头片子,终究行不长久,还须得老父出马,替你诊脉把关,如此方不出大纰漏。”

顾悄算是听明白了。

他这口是心非的老爹,是变相请缨要做他教研组总编的节奏啊!

狗腿悄喜形于色,分分钟抱紧阁老大腿,“儿子求之不得!原以为爹爹会骂我,没想到您竟如此开明!”

顾准盯着顾悄后脑勺,心道:我若不开明,你就被秦昀、顾冲那俩老匹夫拐走了!

他一贯操心这幺子,学堂里又怎么会没个眼线?

只是他那眼线还没盯梢三天,就拿着顾悄手书打上门,指着他鼻子骂他不会做买卖,差点悔了一棵好苗子,顾家不要,他们家收!

头一日,秦昀将顾悄第一堂堂考卷子拍在桌上。

“便是你这等皓首匹夫,良木幸生于你庭,愣是叫你养废成了朽材!这孩子有底子,有天赋,还沉得下心,是跟我作小学的绝佳材料,就说你放不放人?”

后一天,顾冲在学里捏着学子联名请愿装腔作势。

“文祭前因后果我已问了清楚,这孩子秉性纯良,无心名利,天生一颗好为人师的拳拳初心,‘松柏说’如此通透,三言两语便化了小宋心结,假以时日,族学必可交予他手。这可是他送上门来与我为徒的,算不得我抢你人。”

当然,这些不过是三个苍髯老贼暗地里的较量。

面上,顾准慈爱抬手,摸了摸顾悄额头:“白日里,你吹了许多风,还好并未发热。其实斗鸡走狗,舞文弄墨,在爹看来,都是一样。只是你能懵懂中晓大义,爹爹很知足。日后,有事可与爹爹商量,莫要莽撞叫我们担心就好。”

顾悄哪有不答应的?

他满心欢喜,除了穿越一事实在离奇,恨不得连昨日如了几回厕,都要向他爹老实交待。

是以他忘了,姜总是老的辣。

聪明的家长对付爱折腾的孩子,镇不住便假意逢迎,只为打入敌人内部,再见招拆招。一切表面的顺从体贴,不过是为了将五指山竖得更高些,叫猴子看不出来罢了。

……

次日,顾悄早早便去内舍报了到。

初来乍到,见闲置空桌不少,顾悄随便捡了一张就要坐,却被一个瘦瘦矮矮的少年,眼疾手快拉走了。

少年扯着他一路往后,在最后一排停下,指了指靠边一张满是灰尘的脏桌椅,说:“你是新来的,只能靠后坐。那张是原疏的位子,你与他关系好,可以坐他隔壁。”

顾悄眨着眼,动也不曾动一下,满脸问号。

那少年有些不耐,“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讲规矩,这是内舍惯例,你若不想第一天就惹事,还是老实听我的罢!”

好在这时原疏到了。

他挂着笑脸,按着顾悄在自己位上坐下,扭头向着少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跟他说说咱们内舍规矩。”

那少年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向着中排自己的位置去了。

只是落座那下,甚是艰难,想来是昨日三棍,才换得顾悄今日“礼遇”。

原疏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顾悄,转头又去外间打了盆水,拧了帕子,擦起隔壁桌。

一边擦,一边与他说起内舍情况。

不同于外舍小孩子的单纯,内舍学子间,慕强情绪十分明显,亲疏关系更是直接与成绩挂钩,谁与谁亲厚,一看座位就一目了然。

成绩好的坐前面,第二等的在中间,吊车尾的只能缩在角落,夹着尾巴做人。

比如原疏。

不过差生倒也不少,最末排多少还有几个作伴的。

内舍开间,是整个族学最大的,贯通的两个主屋并作一个,满满摆了五十余张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