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15
帷幔里,躺着一个面如金纸的中年男人。他原本挺拔俊秀的长相,经历长久毒素折磨,已垂垂老矣,颀长健硕的身躯,瘦得也只剩一副骨架。
狠戾的老家伙望着望着,悲从中来。
他知道,就算太子侥幸活下来,被掏空的身体,也不足以再背负起一个国家。
他是神宗第四个儿子,也是神宗最寄予厚望的儿子。
他的身上,奇异地糅合了神宗的杀伐与高宗的温雅,对于穷兵黩武数十年的大宁,他将是可遇不可求的治世明主。
为了叫他名正言顺登基,神宗不仅毁了高宗的儿子,同样也这样斗下了前三个儿子。
可惜,他呕心沥血造就的最完美的作品,却被暗中一只黑手全毁了。
想到这,老皇帝突然气血上涌,青筋迭起,哇得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五指狠狠攥紧手心,低喃道:“我儿,害你的人无论藏得多深,我都不会放过他。”
既然他手里没棋,那这招借力打力,一样可以引蛇出洞。
第077章
大历三十六年春暮, 骤降急雪,南北千余里,平地数尺。
淮海以北, 冰冻四十余里, 人畜冻死万计;江左腹地, 沟渠复冰, 草木华而复枯, 竹柏柿树多死。
外间大乱,可休宁隐逸于山中,只零星飘了几日小雪。
岁月静好的表象下, 顾悄隐约察觉到不对。
腊雪是被, 春雪是鬼。
今年春雪密集, 多少是有些见鬼。
清明后, 族里复学。
顾劳斯一拖三炼狱模式教辅班正式上线。
新升学幼童长线基础班,日常拉练就是学拼音、查字典、讲故事, 搭配艾宾浩斯记忆曲线,主打一个花卷式死记硬背。
小同学们不干了。
他们还沉溺在小班嬉哈笑闹中,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古板的课业。
直到顾劳斯挂出小红花积分表, 敲着黑板,“每日谁红花最多,免写作业。”
小同学们吸溜着清鼻涕,没几刻就屈服了。
结果四书背着背着,跟三百千也没什么区别嘛!
实在背不会的, 他们一样可以集思广益,继续编故事鸭。
比如, 顾二毛嘀嘀咕咕:“因材施教,就是逗猫要用小鱼干, 遛狗要用大骨头~”
周小田抓抓头,“捉鸡就得撒撒玉米粒~”
在中班目瞪口呆里,顾劳斯点点头,“没错,话糙理不糙。”
赵蛋蛋神补刀,“忽悠我们,就说不用抄书。”
顾悄:……
小朋友,你是懂点类比的。
当然,偶尔顾劳斯也会给小朋友们精讲一两篇。
每每这时,中班盯着手上的四书,总要怀疑自己念了个假的。
比如某日,俩小豆丁拌嘴。
胖的那个骂豆芽菜,“你不是东西!”
豆芽菜哭着反击,“你是东西,好大的东西!”
胖丁一愣,误接了话茬,“什么东西?”
豆芽菜诡计得逞,趾高气扬,“是饭桶哇!胖死你算了!”
这人参公鸡立马闹到了顾悯跟前。
大叔学坏了,信手一指说你们去找顾小夫子评理。
顾悄摸了摸俩圆脑瓜子,睁着眼忽悠,“你们这么夸对方,怎么还闹呢?”
这下,不止吵架的,连看热闹的都绷不住了。
顾劳斯施施然开口,“不信,请同学们把书翻到88页。”
小同学们一看,好家伙,正是《论语·公冶长》第四则,子贡问器。
子曰:“君子不器。”
子贡问曰:“赐(子贡名端木赐,自称)也何如?”子曰:“女(汝),器也。”
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你们看,孔子是不是也说君子不是东西?”
内舍诸人:……
理好像是这个理,可听上去怎么那么不得劲?
顾劳斯忍着笑,“这子贡问师父,你看我怎么样?孔子说,不错,你是个东西。子贡又问,那我到底是什么东西?孔子说,是祭祀用的大饭桶啊!”
顾影朝实在听不下去了,“瑚琏乃祭祀重器,怎么如此粗鄙说成饭桶?再者,器尊物卑,亦有不同,叔公还是莫要带坏幼童!”
顾劳斯“非也非也”地摇了摇头,“器物乃士人之语,东西乃庶人之语。子初,我们读书,不是将书越读越难,最终束在士人之高阁,而是要将书越读越简单,令贩夫走卒也能明白为人之道,是也不是?”
顾影朝愣住了,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一旁摸鱼的顾悯,闻言挑了挑眉,突然明白那几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为什么独独都对顾悄刮目相看。
镇住顾影朝,顾悄言归正传,“所以,孔夫子与弟子的对话,与小儿争辩并无不同,不要把它想得太难。只是小儿懵懂,不辩东西;而孔子教徒,大巧若拙,暗藏机锋,不同的年纪,品出的道理亦有不同。解意,可是一辈子的功课。”
顾憬故作困惑,“那小夫子你到底是东西不是?”
“器之为用,存乎一心;各取所长,